译者序

  • 深刻的哲学必然渗透着常人所认为的悲观意味,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它并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常人只是一厢情愿、出于个人喜好而主观地粉饰、美化生活及其目的。

  • 在叔本华奠定名声之前的长达六十多年不获承认的沉寂时期,叔本华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的天赋使命。

  • 真理是我唯一的指路星辰。

  • 叔本华是位语言大师,他的思想形诸冷峻、简明、流畅的文字,每个字词都精确、讲究,但又不失自然;遣词造句莫不打上叔本华鲜明的思想和人格个性的烙印。

  • 叔本华是一个意识到自己使命的人。借用一个俗套的比喻:如果说海明威是硬汉文学的代表人物,那叔本华就是硬汉哲学的代表人物。

  • 此刻的我站在路的尽头,老迈的头颅已经无力承受月桂花环。

  • 真理可以耐心等待,因为真理是永存的。

  • 意欲是这个世界的本原,它超越于时间、空间和因果律以外,既没有原因,也没有目的;它盲目、不顾一切地争取客体化。我们这个存在于时间、空间,遵循着因果律的复杂多样的现象世界就是意欲的产物和表现,是意欲在时、空中的客体化。

引言

  • 伏尔泰说过:“当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还是照样愚蠢和邪恶,跟我们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所发现的并没有两样。”

第一章 基本的划分

  • 亚里士多德把人生能够得到的好处分为三类——外在之物、人的灵魂和人的身体。现在我只保留他的三分法。我认为决定凡人命运的根本差别在于三项内容,他们是:1)人的自身,即在最广泛意义上属于人的个性的东西。因此,它包括人的健康、力量、外貌、气质、道德品格、精神智力及其潜在发展。2)人所拥有的身外之物,亦即财产和其他占有物。3)人向其他人所显示的样子,这可以理解为:人在其他人眼中所呈现的样子,亦即人们对他的看法。他人的看法又可分为名誉、地位和名声。

  • 我们幸福的原因存在于我们的自身之内,而不是自身之外。

  • 每个人到底生活于何样的世界,首先取决于这个人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 在一个思想丰富的人看来是意味深长的事情,对于一个肤浅、头脑庸俗的人来说,却不过是平凡世界里面的乏味一幕而已。

  • 一个具忧郁气质的人所看到的悲惨一幕,在一个乐天派的眼里只是一场有趣的冲突,而一个麻木不仁的人则把这视为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 正如每个人都囿于自己的皮囊,每个人也同样囿于自己的意识。一个人只能直接活在自己的意识之中。因此,外在世界对他帮助不大。

  • 我们的幸福在多大的程度上取决于我们自身,即取决于我们的个性。

  • 一个头脑呆滞的人终其一生都是头脑呆滞,一个笨蛋至死仍是一个笨蛋,哪怕他身处天堂,为天堂美女所簇拥着。

  • 歌德说:大众,不分贵贱,都总是承认:众生能够得到的最大幸运,只有自身的个性。

  • 人的健康尤其远远地压倒了一切外在的好处。甚至一个健康的乞丐也的确比一个染病的君王幸运。

  • 一副健康、良好的体魄和由此带来的宁静和愉快的脾性,以及活跃、清晰、深刻、能够正确无误地把握事物的理解力,还有温和、节制有度的意欲及由此产生的清白良心——所有这些好处都是财富、地位所不能代替的。

  • 一个人的自身,亦即当这个人单独一人的时候陪伴自己的、别人对此不能予夺的内在素质,其重要性明显胜于任何他能够占有的财物和他在他人眼中呈现的样子。

  • 如果一个人能够享有自己卓越的、与众不同的精神个性所带来的乐趣,那么,普通大众所追求的大部分乐趣对于他来说,都是纯属多余的,甚至是一种烦恼和累赘。

  • 贺拉斯在谈论自己时说:象牙、大理石、图画、银盆、雕像、紫衣,很多人视它们为必不可少,但是有的人却不为这些东西烦心。

  • 苏格拉底在看到摆卖的奢侈物品时,说道:“我不需要的东西可真不少啊!”

  • 我们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尽可能充分地利用我们既定的个性。因此,我们应该循着符合我们个性的方向,努力争取适合个性的发展,除此之外则一概避免。所以,我们必须选择与我们个性相配的地位、职业和生活方式。

  • 我们必须避免过高估计自己的能力,尤其在我们年少气盛的时候,这可是我们生活中的暗礁。

  • 注重保持身体健康和发挥个人自身才能比全力投入获得财富更为明智。

  • 人的内在拥有对于人的幸福才是最关键的。

  • 彼德尼斯说过:“一个人所拥有的财产决定了这个人在他人眼中的价值。”如果这句话是正确的话,那么,反过来,他人对自己的良好评价,能以各种形式帮助自己获取财产。

第二章 人的自身

  • 一个人的自身比起这个人所拥有的财产或者他所给予别人的表象都更能带给他幸福——这一点我们已经大致上认识到了。一个人本身到底是什么,也就是说,他自身所具备的东西,才是最关键的,因为一个人的自身个性永远伴随着他,他所体验的一切都沾上他的个性色彩。无论他经历何种事情,他首要感受到的是他自己。这一点适用于人们从物质事物中获取的乐趣,而享受精神上的乐趣则更是如此。

  • 如果一个人的自身个性相当低劣,那么所有的乐趣都会变味,就像把价值不菲的美酒倒进被胆汁弄得苦涩难受的嘴里一样。

  • 因此,除了严重灾祸以外,人们在生活中所遭遇到的事情,不论是好是坏,其重要性远远不及人们对这些事情的感受方式;也就是说,人们对事情的感受能力的本质特性和强弱程度才更为重要。一个人的自身是什么,他的自身拥有到底为何,简而言之,他的个性及其价值,才唯一直接与他的幸福有关。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只是间接发挥作用,这些作用因此是可以消除的。但个性发挥的作用却永远无法消除。因此,针对他人自身优点而产生的嫉妒是最难消除的;所以这种嫉妒会被很小心、谨慎地掩藏起来。进一步而言,只有感觉意识的构成才是恒久保持的,人的个性每时每刻都持续地发挥着作用;相比较而言,除此以外的任何其他东西都永远只是暂时地、偶尔地产生作用,并且它们都受制于不断发生的各种变化。所以,亚里士多德说过:“我们能够依靠的只是我们的本性,而不是金钱。”

  • 一个人的自身是什么,他的自身拥有到底为何,简而言之,他的个性及其价值,才唯一直接与他的幸福有关。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只是间接发挥作用,这些作用因此是可以消除的。但个性发挥的作用却永远无法消除。

  • 我们能够咬紧牙关承受纯粹从外而至的灾祸,但由我们的自身所招致的不幸却更难忍受;因为运气会有变好的时候,但我们的自身构成却永远不会改变。因此,对于人的幸福起着首要关键作用的,是属于人的主体的美好素质,这些包括高贵的品格、良好的智力、愉快的性情和健康良好的体魄——一句话,“健康的身体加上健康的心灵”(尤维纳利斯语)。所以我们应该多加注意保持和改善这一类的好处,而不是一门心思只想着占有那些身外的财产、荣誉。

  • 一个愉快的人总有他高兴愉快的原因,原因就是:他是一个愉快的人。一个人的这种愉快气质能够取代一切别的内在素质,但任何其他好处都不可以替代它。一个人或许年轻、英俊、富有和备受人们的尊重,但如果要判断这个人是否幸福,那我们就必须问一问自己:这个人是否轻松愉快?如果他心情愉快,那么,他是年轻抑或年老,腰板挺直抑或腰弯背驼,家财万贯抑或一贫如洗——这些对他而言,都是无关重要的:反正他就是幸福的。

  • “谁经常笑,谁就是幸福的;谁经常哭,谁就是痛苦不幸的。”这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了,但我却一直无法把它忘记,因为这句话包含着朴素的真理

  • 高兴的心情直接就使我们获益。它才是幸福的现金,而其他别的都只是兑现幸福的支票。

  • 我们应该着重获得和保持身体健康——愉快的心情就是从健康的身体里长出的花朵。

  • 保持身体健康的手段无非就是避免一切纵欲放荡的行为、令人不快和剧烈的情绪动荡,以及长时间紧张的精神劳累;每天至少在户外进行两个小时的身体快速运动;勤洗冷水浴,饮食有节。

  • 如果一个人每天不进行一定的身体活动,那他就无法保持健康。一切生命活动程序如果要保持运作正常的话,那么,生命活动程序所在的整体也好,作为这一整体里面的一部分也好,都需要得到运动。因此,亚里士多德说得很对:“生命在于运动,生命的本质在于运动。”

  • 如果人不进行外在的运动——很多人的生活方式都是静止缺少运动的——那他们身体外表的静止就会与内在进行着的运动形成惊人的、有害的不协调。身体内部不停的运动需要得到某种外在运动的配合与支持。上述身体内外之间的不协调就类似于:某种情绪使我们的内在沸腾激动起来,但却不得不竭力压制这种情绪从我们外表流露出来。甚至树木的生长茂盛也必须借助风的吹动。

  • 爱比克泰德[插图]所说的“扰乱人们的不是客观事情,而是人们对客观事情的见解”。

  • 的幸福十占其九依赖于我们的健康。只要我们保持健康,一切也就成了快乐的源泉;但缺少了健康,一切外在的好处——无论这些好处是什么——都不再具有意义,甚至那些属于人的主体的好处,诸如精神思想、情绪、气质方面的优点等,仍会由于疾病的缘故而大打折扣。

  • 最大的愚蠢也就是为了诸如金钱、晋职、学问、声名,甚至为了肉欲和其他片刻的欢娱而献出自己的健康。我们更应该把健康放在第一位。

  • 超常的感觉能力会引致情绪失衡、周期性的超乎寻常的愉快或者挥之不去的忧郁。天才的条件就是具备超越常人的神经力量——亦即超常的感觉能力。所以,亚里士多德相当正确地认为:所有杰出、优越的人都是忧郁的:“所有那些无论是哲学、政治学、诗歌或其他艺术方面表现出色的人,看上去都是忧郁的”。

  • 健康与美貌有着部分的关联,虽然美貌这一属于主体的好处并不会直接带给我们幸福——它只是间接通过留给别人印象的方式做到这点——但美貌仍然是至为重要的,甚至对男人来说也是如此。良好的长相是一纸摊开的推荐书,它从一开始就为我们赢得了他人的心。

  • 对生活稍作考察就可以知道:痛苦和无聊是人类幸福的两个死敌,关于这一点,我可以作一个补充:每当我们感到快活,在我们远离上述的一个敌人的时候,我们也就接近了另一个敌人,反之亦然。

  • 一个人对痛苦的感受能力和对无聊的感受能力成反比,这是由一个人的精神能力的大小所决定的。

  • 人们对于外在世界发生的各种事情——甚至最微不足道的事情——所表现出的一刻不停的、强烈的关注,也暴露出他们的这种内在空虚。人的内在空虚就是无聊的真正根源,内心空虚之人无时无刻不在寻求外在刺激,试图借助某事某物使他们的精神和情绪活动起来。他们做出的选择真可谓饥不择食,要找到这方面的证明,只须看一看,这些人所沉迷的消遣是多么的贫乏和单调,还有同一样性质的社交谈话,以及许许多多靠门站着的和从窗口往外张望的人。正是由于内在的空虚,他们才追求五花八门的社交、娱乐和奢侈;而这些东西把许多人引入穷奢极欲,然后以痛苦告终。

  • 人的精神思想财富越优越和显著,那么留给无聊的空间就越小。这些人头脑里面的思想活泼,奔涌不息,不断更新;它们玩味和摸索着内在世界和外部世界的多种现象;还有把这些思想进行各种组合的冲动和能力——所有这些,除了精神松弛下来的个别时候,都使卓越的头脑免受无聊的袭击。

  • 一个精神富有的人会首先寻求没有痛苦、没有烦恼的状态,追求宁静和闲暇,亦即争取过上一种安静、简朴和尽量不受骚扰的生活。因此,一旦对所谓的人有所了解,他就会选择避世隐居的生活;如果他具备深邃、远大的思想,他甚至会选择独处。因为一个人自身拥有越丰富,他对身外之物的需求也就越少,别人对他来说就越不重要。所以,一个人具备了卓越的精神思想就会造成他不喜与人交往。

  • 因为在独处的时候,每个人都只能返求于自身,这个人的自身拥有就会暴露无遗。因此,一个愚人背负着自己可怜的自身——这一无法摆脱的负担——而叹息呻吟。而有着优越精神思想禀赋的人却以其思想使所处的死气沉沉的环境变得活泼和富有生气。

  • 塞尼加所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愚蠢的人饱受无聊之苦”。同样,耶稣说:“愚人的生活比死亡还要糟糕。”因此,我们可以发现:大致而言,一个人对与人交往的热衷程度,与他的智力的平庸及思想的贫乏成正比。人们在这个世界上要么选择独处,要么选择庸俗,除此以外,再没有更多别的选择了。

  • 人的大脑意识是人的身体的寄生物,它寓寄在人的身体之中,而人们辛苦挣来的闲暇,就是为了让人能够自由地享受意识和个性所带来的乐趣。所以,闲暇是人生的精华,除此之外,人的整个一生就只是辛苦和劳作而已。但闲暇给大多数人带来了什么呢?如果不是声色享受和胡闹,就是无聊和浑噩。人们消磨闲暇的方式就显示出闲暇对于他们是何等的没有价值。

  • 凡夫俗子只关心如何去打发时间,而略具才华的人却考虑如何利用时间。

  • 一个不需要或只需要很少进口物品的国家才是最幸运的国家。

  • 如果一个人内在充足、丰富,不需要从自身之外寻求娱乐,那么,这个人就是一个最幸运的人。

  • 无论经历任何事情,每个人最终都得返求于己。

  • 无论身在何处,我们只能在我们自身寻找或者获得幸福。

  • 亚里士多德说得无比正确:幸福属于那些能够自得其乐的人。

  • 无论在任何年龄阶段,一个人的自身拥有都是真正的和唯一持久的幸福源泉。我们这个世界乏善可陈,到处充斥着匮乏和痛苦,对于那些侥幸逃过匮乏和痛苦的人们来说,无聊却正在每个角落等待着他们。

  • 对职位、金钱、世人的赞许和垂青等诸如此类的指望,终究不会把这种人诱入歧途,牺牲自己以迎合人们卑微的目的或者低下的趣味。

  • 他经常离开偌大的宫殿,匆匆走向室外露天——因为在屋子里他感到厌烦——直到他突然返回为止,因为他感觉出门并没有好得了多少。又或者,他策马驰往乡村庄园,就好像他的庄园失火,他必须匆忙赶去扑救一样。但刚跨进乡村庄园的门槛,他就无聊地呵欠连连,或者干脆倒头大睡。他要尽力去忘记自己,直到他想返回城市为止。

  • 一个具有思想天赋的人在个人生活之外,还过着另一种思想上的生活,后者逐渐成为了他的唯一目标,而前者只是作为实现自己目标的一种手段而已。

  • 常人却寄希望于身外之物,寄望于从财产、地位、妻子、儿女、朋友、社会人群那里获取生活快乐;他把自己一生的幸福寄托在这些上面。因此,一旦他失去了这些东西,或者对这些东西的幻想破灭,那他的幸福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 一个人自身的生命力才是身体力量和健康的源泉。

  • 真正的财富只能是灵魂的内在财富;其他别的东西带来烦恼多于好处。——卢奇安[插图]语

  • 能够不受阻碍地培养、发挥一个人的突出才能,不管这种才能是什么,是为真正的幸福。

第三章 人所拥有的财产

  • 对于我们认为可能得到的东西,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视线范围。我们的要求不会超出这一视线范围。在我们心目范围之内的具体之物一旦出现,而我们又确信能够得到它,那我们就会感到幸福。但是如果得到这具体之物存在重重困难,他根本就没有得到它的希望和可能,那他就会感觉不幸和痛苦。所有在他视线以外的东西,都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 穷人不会因为得不到巨大的财富而焦虑不安,但富人在计划失算落空的时候,不会考虑到自己已经拥有相当可观的财物,并以此安慰自己。财富犹如海水:一个人海水喝得越多,他就越感到口渴。

  • 我们之所以感到不满,原因就在于我们不断试图提高我们的要求,但同时,其他妨碍我们成功的条件因素却保持不变。

  • 莎士比亚说的那样:乞丐一旦跨上了坐骑,就非得把马跑死为止。

  • 约翰逊博士[插图]却赞同我的意见:“一个习惯于处理钱财的有钱女人,会小心翼翼地花钱。但一个在结婚以后才首次获得支配金钱权力的女人,会在用钱的时候大胆妄为,她简直就是大肆挥霍。”

  •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奉劝那些娶贫穷女子为妻的人不要让她们继承本金,而只是领取一份年金。他们尤其需要注意,不要把孩子的财产交到她们的手上。

  • 如果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拥有足够的财产,能够享有真正的独立自足,也就是说,可以不用操劳就能维持舒适的生活——甚至只够维持本人而不包括他的家人就行——那就是一种弥足珍贵的优越条件;因为这个人就能以此摆脱纠缠人生的匮乏和操劳,他也就从大众的苦役中获得了解放——而这苦役本是凡夫俗子的天然命运。只有得到命运如此垂青和眷顾的人,才可以是真正自由的人。这样的人才成为自己的主人,是自己的时间和自己的力量的主宰。每天早晨他就可以说上一句:“今天是属于我的。

  • 如果一个人继承了遗产,但却又不曾做出任何上述事情——哪怕他只是尝试这样做,或者只是做出了点滴的成绩——或者,他甚至没有试图细致地研究某一门学问,以支持和推动这门学问的发展;那么,这样的人就只是一个可耻的无所事事者。这种人也不会感到幸福,因为免除了贫穷只会把他引至人生的另一个痛苦极端——无聊。无聊是那样的折磨人,假如贫穷的处境使他有事可做的话,他反倒会生活得更加幸福。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很快就会把他引向奢侈挥霍,由此他就被剥夺了他那不配享受的优越条件。许多有钱人到最后沦为贫困,就是由于有钱就挥霍殆尽,目的只不过是为了从压迫他们的无聊那里谋求片刻的喘息。

  • 任何人都不要抱怨卑鄙和下流,因为只有卑鄙和下流才是威力无比的。

  • “我们在这世上时日不多,不值得在可鄙的坏蛋的脚下爬行。”

  • 拥有者也还是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别人的拥有物。

第四章 人所展现的表象

  • 我们所展现的表象——这也就是我们的存在在他人心目中的样子——通常都被我们过分看重,这是我们人性的一个特殊弱点所致,虽然稍作简单的思考我们就可以知道,他人的看法就其本身来说,对我们的幸福并非至关重要。

  • 使一个渴求赞语的人闷闷不乐或者兴高采烈的话语,却是多么的无足轻重!——贺拉斯语

  • 正确评估自己本身的价值和看待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对我们的幸福大有裨益。

  • 在大多数人的头脑里面,都是些肤浅的思想和渺小的念头;这些人目光狭窄,情操低下;他们的见解谬误百出、是非颠倒——当我们了解到这些以后,我们就会逐渐对他人的评论淡然处之了。另外,从我们的自身经历就可以知道,一旦一个人不必惧怕别人,或者当一个人相信自己说的话不会传到被议论的对象的耳朵时,他就会不时地以轻蔑的方式议论别人。只要我们听一听一帮蠢人是如何带着轻蔑的口吻议论最卓越、伟大的人物,我们就更加不会对他人的看法耿耿于怀了。我们也就会知道,要是太过于看重别人的看法,那就是抬举他们了。

  • 他并不从自己的真正自我,而是从自己在他人头脑中的表象那里得到满足和快感,那他就是相当不幸的。

  • 每一个人首先是并且实际上确实是寄居在自身的皮囊里,而不是活在他人的见解之中;因此,我们现实的个人状况——这种状况受到健康、性情、能力、收入、女人、孩子、朋友、居住地点等诸因素的决定性的影响——对于我们的幸福,其重要性百倍于别人对我们的随心所欲的看法。

  • 几乎所有的人毕生不息地奋斗,历经千难万险,最终的目标就是让别人对自己刮目相看。人们拼命追逐官位、头衔、勋章,还有财富,其首要目的都是为了获取别人对自己更大的敬意,甚至人们掌握科学、艺术,也是从根本上出于同样的目的。所有这些都只不过令人遗憾地向我们显示了人类的愚蠢已经达到多么厉害的程度。把别人的意见和看法看得太过重要是人们常犯的错误。

  • 从惊恐、奴性地顾忌“别人将会怎么说呢?”一直到古罗马护民官维吉尼斯剑插女儿的心脏这一极端的例子。还有就是一些人为了身后的荣誉,不惜牺牲个人的财富、安宁、健康,甚至生命。这一错误给那些要统治人或者驾驭人的人提供了一个便利手段。

  • 一个人已经可以看见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了,此身之后,将是那漫漫无涯的永恒。但此时此刻,他并不关心别的,而只是专心一意地要给那群凑热闹的乌合之众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 许多迷惘的罪犯都把应该完全用于拯救自己灵魂的最后时间花在撰写和默记一篇简短的演说辞上面——他们就打算站在绞刑架的梯子上面宣读这篇演说。

  • 极端的例子往往最清晰地说明事情。

  •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的忧心、烦恼、操劳、愤怒、恐惧都确实与别人对我们的看法有关。

  • 人们头脑里面的认识和见解,绝大部分都是虚假荒唐和黑白颠倒的。

  • 虚荣和骄傲之间的差别在于:骄傲就是确信自己拥有某一方面的突出价值,但虚荣则尽力让别人确信自己拥有某一方面的突出价值。

  • 只有对自己的突出长处和非凡价值有一种发自内在的、坚定的和不可动摇的确信的人,才可以真正骄傲得起来。

  • 虚荣就是博取他人的赞许,以便在这一基础上建立起对自己的良好评价,但对自己有一坚实的良好评价却已经是骄傲的前提条件了。

  • 谦虚是美德——这一句话是蠢人的一项聪明的发明;因为根据这一说法每个人都要把自己说成像一个傻瓜似的,这就巧妙地把所有人都拉到同一个水平线上。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在这世界上,似乎除了傻瓜之外,再没别样的人了。

  • 他很快就认识到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而在于别人是否也这样认为。

  • 在某种意义上,名誉和声望相比,名誉的特性是否定的,而声望则具有一种肯定的性质。因为名誉并不意味着别人认为:某某人具有某种特别的、为他的主体所独有的品质;名誉只是说明:某某人并没有欠缺每一个人根据规则都必须具备的品质。因此,名誉只是表明这一个人不是一个例外。但声望却表明这个人是一个例外。声望是要去争取的,相比之下,名誉只需要保有就行了。

  • 我们喜爱别人的敬重并非因为敬重本身,而只是因为人们的敬重所带给我们的好处。

  • 尽管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是公正的、无私的和高贵的,他的心至为纯净,头脑也卓越不凡,但只要随便任何一个人愿意去侮辱他,他就随时有可能失去他的荣誉。这个中伤者可能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恶棍,一个愚蠢到极点的饶舌者,一个百无聊赖的浪荡子,一个赌徒——一句话,一个不值得我们去理会和计较的人。但他在中伤别人的时候,却未必违反了骑士荣誉的法则。在大多数情况下,正是这一类人喜欢做侮辱别人的事情。正如塞尼加所说的,“一个人越可鄙、越可笑,他就越喜欢摇舌中伤。”此话极正确。这种人最容易被我们上文所描绘的那种人所激怒,因为相反对立的两类人都各自憎恨对方;另外,看到别人有着明显的优势只会引起毫无价值的人的无声怨恨。

  • 一旦有人诋毁这些优越的人,亦即把卑劣的品质强加在他们身上,那么,这个人的诋毁在当下就是一个客观真实的、有根据的评判,一个具有确定效力的法令。事实上,它以后永远都会是真实的和有效的,除非人们旋即用鲜血把这种诋毁和侮辱抹掉。这也就是说,如果被侮辱者容忍这一侮辱扣在自己的头上,那么,被侮辱者(在众人的眼里是个“荣誉之士”)就是侮辱者(这或许是一个最低劣的人)所说成的那个样子了。这样,他就会遭到“荣誉之士”的彻底鄙视。人们躲避他如同瘟疫一样。

  • 只要别人说中了我们,那么,一个轻微的暗示所造成的伤害都更甚于一个严厉的、但却没有事实根据的指责。

  • 恶言秽语就像教堂的队列,永远返回它们的出发点。

  • 当我们偶尔听到一个人用嘴咬了另一个人,我们就会感到震惊,相比之下,动手动脚打架却是一件完全自然的事情。

  • 谁要是不接受理智,那他就必须接受棍棒。如果一个人既没有财产可供交付罚金,同时,剥夺他的自由也不会给人们带来益处——因为人们需要他的工作效劳——那么,对这个人施以适量的体罚,则是一件既明智又合乎自然的事情。

  • 决斗这种愚蠢的行为却以一本正经的方式进行,它不仅仅为人们提供了笑料。

  • 不要随时听任别人的随心所欲,为其野蛮、愚蠢或者恶毒付出代价,赔上自己的身体和生命。两个少不更事的青年人,相互间一旦出言不逊,就头脑发热,不惜付出鲜血、健康,或者生命。这是骇人听闻和令人羞愧的。

  • 虽然嫉妒让你的同时代人沉默,但以后总会有人不带恶意,也不带恭维地作出判断。

  • 对别人的成就保持恶意的沉默,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他们以这种方式不让公众看到优秀的事物,这更有利于那些低微、拙劣的东西。他们熟练运用这一艺术丝毫不亚于我们的当代人。嫉妒使他们和我们这个时代的无赖们都闭上了嘴巴。一般来说,名声到来越迟,维持的时间就越长久,因为任何优秀的东西都只能慢慢地成熟。流芳后世的名声就好比一株慢慢成长起来的橡树。那得来全不费工夫、但却只是昙花一现的名声,只是寿命不过一年的快速长成的植物;而虚假的名声则是迅速茁壮起来,但却很快就被连根拔掉的杂草。

  • 一个人越属于他的后世,亦即属于整个人类大众,那他就越不为自己的时代所了解,因为他的贡献对象不仅是他的时代,他为之奉献的是整个人类。

  • 人类精神思想的最高级的产物一般都得不到人们的欢迎,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优秀的思想者的出现——他们感受到了这些作品发出的呼唤,并使这些作品获得了威望。

  • 每一个人都只能理解和欣赏与自己的本性相呼应的东西。

  • 狗对于狗来说,当然才是漂亮的生物。牛对牛也是这样,猪对于猪、驴子对驴子,莫不如此。

  • 就算是最强有力的手臂,如果甩出的是一件很轻的物体,那也无法给予这轻物足够的力量让它飞得很远,并且有力地击中目标。这轻物很快就会坠落地面,因为这轻物本身没有物质性的实体以接收外力。美妙和伟大的思想、天才创作的巨作也会遭遇同样的情形——如果接受这些思想的都只是弱小、荒诞的头脑。各个时代的智者们都曾为此齐声哀叹。

  • 耶稣说:“向一个愚人说故事,就像跟一个睡着觉的人说话一样。故事讲完了,他会问,你说的是什么?”

  • 最妙的话语,被笨蛋听了,也会招来讽刺。

  • 你的话没有任何结果,众人都呆滞无言,保持良好的心情吧!石头扔进沼泽地,是不会弄出涟漪的。

  • 利希腾贝格说道,“当一个脑袋和一本书互相碰撞,而只发出空洞的闷响,这空响难道就总出自书本?”他还说,“书本身就是一面镜子,一只猴子看镜子的时候,里面不会出现福音圣徒。”

  • 最好的礼物通常最不被人赞叹;世上的大部分人,把最坏的视为最好。这一糟糕的状况司空见惯,但人们如何避免这种不幸?我怀疑能否从我们的世界根除这一不幸,世上只有唯一的补救之法,但它却无比困难:愚人必须获得智慧——但这是他们永远无法做到的,他们也不会懂得事物的价值。作出判断的只是他们的眼睛,而不是脑袋,他们赞扬微不足道的东西,只是因为他们从来不曾懂得什么才是好的。

  • 优秀人物很少被人发现,他们能够获得人们的承认和赏识就更是稀奇的事情。人们除了智力的不足,还有一种道德上的劣性:那就是嫉妒。一旦一个人获得了名声,那名声就会使他处于高于众人的位置,而别人也就因此被相对贬低了。所以,每一个作出非凡成绩和贡献的人所得到的名声是以那些并不曾得到名声的人为代价的。

  • 我们给予别人荣誉的同时,也就降低了我们自己。

  • 通过创作作品而获取名声的难度与这一作品的读者群的数目成反比,个中的理由显而易见。

  • 名声总是逃离追逐它的人,但却会尾随对它毫不在意的人。

  • 一个人只要做出某一不端的行为,他的名誉就一去不复返了。

  • 只有那些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有其价值——在这里,亦即自身直接拥有的东西——才具备绝对的价值。因而,伟大的心和伟大的头脑所具备的价值和幸福全在于它们的自身。具有价值的不是名声,而是藉以获得名声的东西——它才是实在的,而以此获得名声只是一种偶然意外而已。

  • 正如光本身是看不见的,除非它经过物体的折射,同样,一个人所具有的卓越之处只是通过获得名声才变得无可争议。不过,名声这种外部显示可不是万无一失的,因为盛名之下,其实可能难副。

  • 一些人声名显赫,另外的一些人却理应声名显赫。

  • 如果一个人是否具备价值只能取决于这个人在别人的眼中所呈现的样子,那这样的生存将是悲惨的。如果一个英雄或者天才所具有的价值真的只在于他所拥有的名声,亦即在于他人对他的首肯,那么,他的一生就确实够悲惨的了。但真实的情形却恰恰不是这样。每个人都根据其自身本性而生存,因此,他首先是以自身的样子为了自己而活。对于一个人来说,他的自身本性,不管其存在方式为何,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如果这个人的自身本性欠缺价值,那他这个人也就欠缺价值。相比之下,他在别人头脑中的形象却是次要和枝节的东西,它受制于偶然,对他本人也只能施加间接的影响。除此之外,大众的头脑是可怜、凄凉的舞台,真正的幸福不可能在这里安家落户,只有虚幻不实的幸福才会在这里栖身。

  • 从幸福学的角度看,名声只是喂养我们的骄傲和虚荣心的异常稀罕、昂贵的食物;除此之外,它就什么都不是了。

  • 人们重视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的程度,是完全失去比例和不合理智的。

  • 我们心情愉快就在于有可供与我们比较并使我们可以看重自己的人。

  • 最虚荣的国家总把荣耀挂在嘴上,并毫不迟疑地把它视为激励人们做出非凡的实事和创作出伟大著作的主要原动力。

  • 名声只是一种次要之物,它只不过是成绩贡献的映象、表征、回音;并且,能够获取赞叹之物比赞叹更有价值。所以,让人们得到幸福的并不是名声,而是藉以获得名声的东西

  • 我们羡慕一个伟人,并不是因为这个人被那些缺乏判断力、经常受到迷惑的大众视为伟人,而是因为这个人确实就是一个伟人。他的最大幸福并不在于后世的人会知道他,而在于在他那里我们看到了那些耐人琢磨、值得人们永久保存的思想。

  • 假如他人的赞叹才是最重要的,那么,引起赞叹的东西的重要性就配不上赞叹本身了。

  • 最真实的名声,亦即流传身后的名声,并不为这名声的主人知晓,但人们仍然会认为他是一个幸运的人。

  • 流芳后世的名声的价值在于这一名声的实至名归,这才是这种名声的唯一报酬。

  • 对于我们凡夫俗子来说,名声和青春加在一起简直太奢侈了。

  • 我们也可以把名声比作冬梨——它们在夏天生长,但在冬天供人享用。

  • 我们把全部的青春力量都倾注到著作里面,这些著作是不会随着我们一起老去的。

  • 这犹如一个探险家抵达一处偏僻、不见人烟的地方:他的所见而不是他的所想就会使他成名。这条成名途径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传达自己的所见较之于传达自己的所想难度更小;对于理解他人的所见也较理解他人的所想更加容易。所以,讲述见闻的作品比传达思想的著作能够拥有更多的读者,因为,正如阿斯姆斯所说的:一个人去旅行,就能讲故事。

  • 到海外旅行的人只是变换了气候而已,他们并不曾改变思想意识。

  • 他们应该尽可能地扩展视野,同时兼顾多个方向,以避免朝着一个方向走得太远而迷失在某一专门的、少为人知的领域里面。也就是说,他不要太过纠缠于某一学科之中的某一专门领域,更不用说去钻那些琐碎的牛角尖了。他不需要为了抛开那为数众多的竞争者而投身于偏僻的学科。每个人都能看得见的事物其实都可以成为他研究的素材。他可以对这些素材进行全新的、正确的和真实的组合。

第五章 建议和格言

  • 理性的人寻求的不是快乐,而只是没有痛苦。

  • 所有的快乐,其本质都是否定的,而痛苦的本质却是肯定的。

  • 假如我们整个身体健康无恙,但只有一小处地方受伤或者作痛,那我们身体的整体健康并不会进入我们的意识,我们的注意力始终只集中在那疼痛的伤处。我们生活中的总体舒适感觉就会因这一小处伤痛而烟消云散。

  • 尽管各样事情都按照我们的想法进行和发展,但只要有一件事情违反了我们的意愿——尽管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这一并不如意的事情就会进入我们的头脑;我们就会总是惦记着这一件事情,而不会想到其他更重要的、已经如我们所愿发生了的事情。

  • 所谓“幸福的生活”,实应被理解为“减少了许多不幸的生活”,亦即还能勉强忍受的生活。确实,生活并不是让我们享受的,我们必须忍受它和克服它。

  • 一个人所能得到的最好运数就是生活了一辈子但又没有承受过什么巨大的精神上或者肉体上的痛苦,而不是曾经享受过强烈无比的欢娱。

  • 缺乏痛苦的程度是衡量一个人生活是否幸福的标准。

  • 我们不应该以痛苦为代价去购买快乐,甚至只是冒着遭受痛苦的风险去这样做也不行,否则,我们就会为了那些否定、因而是虚幻的东西而付出了肯定和实在的东西。

  • 真相总是姗姗来迟。

  • 如果一个人试图摆脱某种祸害,那他总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的;但如果一个人总想着得到比自己已经拥有的更好的东西,那他就是相当盲目的。

  • 更好是好的敌人。

  • 我们都满怀对幸福和快乐的希冀来到这一世上,并且抱着要一一把它们化为现实的愚蠢希望。

  • 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属于我们的,一切都归命运所有,因为命运不但对我们的财产物品、老婆孩子拥有无可争辩的权利;甚至我们的手脚、耳目、脸部中央的鼻子也归属于它。无论如何,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会获得体验,就会明白幸福和快乐只不过是一层晨雾,我们只能从远处看到它,一旦走近,它就消失不见了。

  • 我们对于幸福的过分期待毁坏了这世上的一切,毁坏的程度与我们做梦的程度相一致。谁要是摆脱了过分的期待,除了自己已经拥有的以外,不再奢望更多,那么,他就能够安然无恙地生活下去

  • 没有什么人、事值得我们过分的操心。

  • 如果你失去一个世界,不要为此悲伤,因为这是微不足道的;如果得到一个世界,不要为此高兴,因为这是微不足道的;苦乐得失都会过去都会离开这个世界,因为这都是微不足道的。

  • 欢乐拒绝在喜庆的场合露面。

  • 真正优秀的聚会无论在哪里都必然是相当小型的。

  • 教堂的钟声、神父的服饰、虔诚的表情、滑稽的举动——这些都是门面工夫,都是虔诚的假面。

  • 衡量一个人是否幸福,我们不应该向他询问那些令他高兴的赏心乐事,而应该了解那些让他烦恼操心的事情;因为烦扰他的事情越少、越微不足道,那么,他也就生活得越幸福,因为如果微不足道的烦恼都让我们感受得到,那就意味着我们正处于安逸、舒适的状态了——在很不幸的时候,我们是不会感觉到这些小事情的。

  • 我们要提醒自己不要向生活提出太多的要求,因为如果这样做,我们幸福所依靠的基础就变得太广大了。依靠如此广大的基础才可以建立起来的幸福是很容易倒塌的,因为遭遇变故的机会增多了,而变故无时不在发生。在基础方面,我们幸福的建筑物与楼房建筑物正好相反,后者因其广大的基础而变得牢固。因此,避免重大祸害的最有效途径就是考虑到我们的能力、条件,尽可能地减低我们对生活的要求。

  • 一般来说,人们最常做的一件大蠢事就是过分地为生活未雨绸缪——无论这种绸缪准备是以何样的方式进行。

  • 我们埋头做事,到了目标实现的时候,我们所取得的成果已经不再适合我们的需要了;或者,我们成年累月为某一工作做准备,但这些准备工夫不为人知地消耗了我们的精力,到头来,我们再也无法进行计划中的工作了。

  • 当旅行者迈步走近看到的景物时,景物的形状与他从远处看见的并不一样;这些景物就好像随着旅行者的靠近而变换了形状。我们的愿望与这种情形尤其相似。通常,我们最终获得的并不是我们当初所追求的——这最终获得的东西甚至比当初所追求之物还要好。还有就是,我们在刚开始的时候选取了某一条途径追求某一样东西,但却一无所获,但在另外的一条途径反而找到了它。

  • 在这世界上我们能够得到的只是教诲,而不是幸福。因此,他们习惯和满足于以希望换取思想和认识

  • 除了学问,我感觉不到任何别的快乐。

  • 我们也可以说,这与那些炼金术士所遭遇的情形一样:他们在只是寻找金子的过程中,却发现了火药、瓷器、医药,甚至大自然的规律。

  • 一个人的个性越独特、越具价值和意义,那么,他就越有必要不时地认清自己生命总体发展的大致脉络和自己的计划,这对他大有好处。

  • 如果一个人具备非凡的个性,那么,对自己的生命计划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能够比任何一切都更有效地增强自己的勇气,振作、鼓足信心,激励自己行动起来,避免走进弯路。

  • 只要我们仍然置身其中,那我们的行事就只能总是遵循我们那固定不变的性格构成,受着动机的左右和我们能力的制约。

  • 我们的行事自始至终都有其必然性,我们在每一刻都做着我们在那一刻认为合理和适当的事情。

  • 当我们忙于从事伟大的事业或者创作不朽的著作时,自己并不会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只是觉得完成这些工作合乎自己当时的目标和打算,它们也就是当时合理的和该做的事情。

  • 许多人太过沉迷于现在,这些是无忧无虑、漫不经心的人;也有的人则更多地活在将来,他们则是谨小慎微、忧心忡忡的杞人。人们很少能够在处理现在和将来两者当中把握一个恰到好处的尺度。

  • 永远不要忘记:现在才是唯一真实和确切的;相比之下,将来的发展几乎总是与我们的设想有所不同,甚至过去也与我们对过去的回想有所出入。

  • 距离相隔远了,物体在人的视觉里就缩小了,但却在头脑思想里放大了。

  • 不要由于在过去我们的希望落空现在就变得忧郁寡欢,或者为了将来操心伤神以致败坏现时。由于懊恼过去和操劳将来,我们拒绝美好的现在时光或者任意地糟蹋它,这可是彻头彻尾的愚蠢做法。

  • 无论事情多么悲痛,我们必须让过去的事情成为过去,或许我们难以做到这一点,但我们必须降伏我们的乖僻心情。

  • 应该把每一天都视为一段特别的生活。

  • 我从不寄托希望在任何事情

  • 只有当人挣脱了所有各种可能的期望,从而返回赤裸和冰冷的存在本身,人才能领会到精神上的安宁,而精神的安宁却是幸福的构成基础。

  • 我们应该永远记住今天只有一次,它永远不会再来。但是在我们的想象里,今天又将在明天重现。其实,明天已是另外的一天,它也只来一次。我们忘记了每一天的日子都是生命中的不可缺少的,因此也是无可替代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只是把一天的日子视为在生命的名目下所包括的东西,正如在一个集合概念下面所包含的各个单一事物。在我们患病、困顿的时候,每当念及在这之前没有疾病和痛苦的时光,就陡然让人心生羡慕——那些美好的日子就犹如不曾得到我们珍惜的朋友,它们简直就是失去了的天堂。在健康、美好的日子里,这种情形应被我们时刻牢记在心,这样,我们就会倍加珍惜和享受此刻的好时光。但我们却不加留意地度过我们美好的日子,只有到了糟糕的日子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们才会想念和渴望曾经有过的美好日子。我们脸带愁容,许多欢乐愉快的时光未加品尝和咀嚼就过去了,直到以后日子变得艰难和令人沮丧的时候,我们才徒劳地为逝去了的好日子而叹息。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应该珍惜每一刻可以忍受的现在、包括最平凡无奇的、我们无动于衷地听任其逝去,甚至迫不及待地要打发掉的日子。

  • 此刻时光匆匆消逝化作神奇的往昔,从此以后,它就存留在我们的记忆里,照射出不朽之光芒。在将来,尤其到了糟糕恶劣的日子,我们的记忆就会拉起帷幕:此刻时光就会成为我们内心眷恋和思念的对象。

  • 所有局限和节制都有助于增进我们的幸福。我们的视线、活动和接触的范围圈子越狭窄,我们就越幸福;范围圈子越大,我们感受的焦虑或者担忧就越多。因为随着这一范围圈子的扩大,我们的愿望、恐惧、担忧也就相应增加。

  • 在儿童期,我们的视野只局限于周围的环境和狭窄的关系。到了青年期,视野明显扩大了;进入成人期以后,我们的整个生命轨迹,甚至最遥远的联系、别的国家和民族都被纳入我们的视线之内;在老年期,人们的目光所及包括了后代一辈。所有局限制约——甚至精神方面的——都有助于增进我们的幸福。原因就在于意欲受到的刺激越少,我们的痛苦也就越少。

  • 人们为了驱赶无聊,不择手段寻求娱乐、社交、奢华、赌博、酗酒,等等,这些给人们带来的只是各式各样的懊丧、不幸以及金钱损失。

  • 人们无事可干的时候难以保持平静。

  • ,每过一段时间,当我们需要着力操持实际生活的时候,暂时完全中断精神活动会有好处。

  • 一个人的生活经历可被视为一本书的正文,而对生活经历的咀嚼和认识则是对正文做出的解释。如果一个人有太多的反省和认识,但生活经历却又很少,那就好比只有两行正文,但注解却有四十行之多。如果一个人阅历很广,但却对此甚少反省,获得的认识又不多,这样,就好比一种比邦迪那版丛书——里面没有注解,正文的许多意思都不甚了了。

  • 一个人在晚上睡觉前,应该详细地逐一检查自己在白天的所作所为。如果一个人耽于世俗事务或者纵情于感官享受,对过去了的事情不加回想,而只是随波逐流地生活,那么,他对生活就欠缺清晰、周密的思考,情感就会杂乱无章,思想也夹杂着某种程度的混乱不清。

  • 我的拥有就在我身——这是构成幸福的最重要的内容。

  • 幸福属于那些容易感到满足的人

  • 获取幸福的错误方法莫过于追求花天酒地的生活,原因就在于我们企图把悲惨的人生变成接连不断的快感、欢乐和享受。这样,幻灭感就会接踵而至;与这种生活必然伴随而至的还有人与人的相互撒谎和哄骗。

  • 人们聚会的场面越大,就越容易变得枯燥乏味。只有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才可以完全成为自己。谁要是不热爱独处,那他也就是不热爱自由,因为只有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才是自由的。

  • 社交聚会要求人们做出牺牲,而一个人越具备独特的个性,那他就越难做出这样的牺牲。

  • 一个人逃避、忍受抑或喜爱独处是和这一个人自身具备的价值恰成比例。因为在独处的时候,一个可怜虫就会感受到自己的全部可怜之处,而一个具有丰富思想的人只会感觉到自己丰富的思想。

  • 一个人只会感觉到自己的自身。

  • 一个人在大自然的级别中所处的位置越高,那他就越孤独,这是根本的,同时也是必然的。

  • 社交聚会之所以会对才智卓越之士造成伤害,就是因为每一个人都获得了平等的权利,而这又导致人们对任何事情都提出了同等的权利和要求,尽管他们的才具参差不一。

  • 放弃这种社交聚会以换回独处,那我们就是做成了一桩精明的生意。

  • 当时髦进入时,常识也就引退了。

  • 一个人只能与自己达致最完美的和谐,而不是与朋友或者配偶,因为人与人之间在个性和脾气方面的差异肯定会带来某些不相协调,哪怕这些不协调只是相当轻微。

  • 完全、真正的内心平和和感觉宁静——这是在这尘世间仅次于健康的至高无上的恩物——也只有在一个人孤身独处的时候才可觅到;而要长期保持这一心境,则只有深居简出才行。

  • 一个完全依靠自己,一切称得上属于他的东西都存在于他的自身的人是不可能不幸福的。

  • 一个人的自身拥有越多,那么,别人能够给予他的也就越少。

  • 平庸的人却恰恰相反,他们喜好与人交往,喜欢迁就别人。这是因为他们忍受别人要比忍受他们自己更加容易。

  • 在这世上,真正具备价值的东西并不会受到人们的注意,受人注意的东西却往往缺乏价值。每一个有价值的、出类拔萃的人都宁愿离群索居——这就是上述事实的证明和结果。

  • 我们可以把平庸之辈比之于那些俄罗斯兽角乐器。每只兽角只能发出一个单音,把所需的兽角恰当地凑在一起才能吹奏音乐。

  • 愚蠢的人饱受其愚蠢所带来的疲累之苦

  • 交往人群所欠缺的质量只能在某种程度上通过人群的数量得到弥补。

  • 人的群居生活可被视为人与人相互之间的精神取暖,这类似于人们在寒冷的天气拥挤在一起以身体取暖。

  • 一个人对社会交往的热衷程度大致上与他的精神思想的价值成反比。

  • 孤独为一个精神禀赋优异的人带来双重的好处:第一,他可以成为自己;第二,他用不着和别人在一起。

  • 我们承受所有不幸皆因我们无法独处

  • 一个人如果自身具备足够的内涵,以致根本没有与别人交往的需要,那确实是一大幸事;因为几乎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与人交往,我们平静的心境——它对我们的幸福的重要性仅次于健康——会随时因为与人交往而受到破坏。

  • 节制与人交往会使我们心灵平静。

  • 在这世上,不值得我们与之交谈的人比比皆是。

  • 有时候,人们在谈论一个独处的人时,会说这个人不喜欢与人交往,这样的说法就犹如当一个人不愿意深夜在邦地森林[插图]行走,我们就说这个人不喜欢散步一样。

  • 一个人的高贵本性正好反映在这个人无法从与他人的交往中得到乐趣,他宁愿孤独一人,而无意与他人为伴。

  • 要么是孤独,要么就是庸俗。

  • 孤独是困苦的;但可不要变得庸俗;因为这样,你就会发现到处都是一片沙漠。

  • 对于具有伟大心灵的人来说——他们都是人类的真正导师——不喜欢与他人频繁交往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这和校长、教育家不会愿意与吵闹、喊叫的孩子们一齐游戏、玩耍是同一样的道理。

  • 一个人越年轻,他就越需要在各个方面学习。

  • 把部分的孤独带进社会人群中去,学会在人群中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孤独。这样,他就要学会不要把自己随时随地的想法马上告诉别人;另外,对别人所说的话千万不要太过当真。他不能对别人有太多的期待,无论在道德上抑或在思想上。对于别人的看法,他应锻炼出一副淡漠、无动于衷的态度,因为这是培养值得称道的宽容的一个最切实可行的手段。虽然生活在众人之中,但他不可以完全成为众人的一分子;他与众人应该保持一种尽量客观的联系。这样会使他避免与社会人群有太过紧密的联系,这也就保护自己免遭别人的中伤和侮辱。

  • 明智的人在取暖的时候懂得与火保持一段距离,而不会像傻瓜那样太过靠近火堆;后者在灼伤自己以后,就一头扎进寒冷的孤独之中,大声地抱怨那灼人的火苗。

  • 嫉妒之情对于人来说是自然的,但与此同时,它既是一种罪恶,又是一桩不幸[插图]。

  • 如果不跟别人作比较,那我们就会为我们所得到的感到快乐;如果由于别人比我们更加幸运而内心不安,那我们将永远不会快乐。

  • 如果你看到很多生活得比你好的人,那你就想想有多少处境比你糟糕的人吧。

  • 我们应该多想一想那些处境比我们更为恶劣的人,因为那些生活得比我们好的人只是看上去比我们更好而已。甚至在实际灾祸降临在我们头上的时候,最有效的安慰——虽然这和嫉妒出自同一源头——就是想到那些遭受了更加巨大的痛苦的人,其次就是多跟那些和我们处于同一处境,亦即同病相怜的人交往、

  • 没有哪一种恨意能像嫉妒那样难以消除。

  • 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必然发生,是不可避免的。

  • 每一天都是一段短暂的生活:早上醒来就是诞生,晚上睡眠就是死亡和结束。

  • 在每个城镇里面都居住着高贵突出的人物和卑鄙下作的乌合之众,同理,在每一个人——甚至最高贵、最出众的人物——的身上,同样存在着因人而异的某些深藏在人性,甚至动物性中的极其庸俗丑陋的成分

  • 甚至微不足道的烦恼——不管它出自人或事——如果我们脑子里老是想着它,老是以强烈的色彩夸大地描绘这一烦恼,就会膨胀成为可怕的巨物,让我们束手无策。

  • 有时候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在失去我们所拥有的某样东西时,我们将会怎样看待那失去之物。

  • 一个具有深远和高贵思想的人不应该允许自己的精神思想完全被私人琐事和低级烦恼所占据,以致无法进行深远、高贵的思考,因为这样做确实是“为了生活而毁坏了生活的目的”。

  • 每个人都必须承受许许多多来自外在的艰难制约,没有了这些制约,生活也就不成其为生活了。对自己适时的小小约束会在以后的日子里避免了许多外在的桎梏,这就正如在一个圆圈里,紧靠着圆心的小圆圈对应着圆周圈,后者经常比前者大上百倍以上。

  • 在这世上有着许多令人羡慕的东西,但我们只能得到其中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相比之下,许许多多的祸患却必然地降临在我们的头上。

  • 亚里士多德说:“生命在于运动。”

  • 当没有思想的人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马上敲击手指,或者敲打随便一件手头上的物件。

  • 我们的生存根本上就是动荡不安的,因此,完全的静止不动很快就会变得令人难以忍受,因为它带来可怕的无聊。

  • 能够从事某样活动,如果可能的话,制作某样东西,或者至少学习某一样东西,对于我们的幸福是绝对必要的。

  • 作一件艺术作品、撰写一篇文章,甚至从事某种手工制作,都会给我们带来愉快。

  • 那些禀赋优异,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有能力创作意蕴丰富、和谐连贯的巨著的人,在这一方面真可称得上是最幸福的人。

  • 无事可干的时候,难以保持平静。

  • 不要在黑暗中用眼,以避免加重眼睛的负担。

  • 我们一定要给予大脑必需的、足够分量的睡眠,藉此休养、恢复。人需要睡眠就等于钟表需要上发条

  • 一个人的大脑越进化,大脑活动越大,那他所需要的睡眠分量就越多。但超出了所需的分量则只是浪费光阴而已,因为在睡眠的时间长度上所得到的却在质量深度上失去了

  • 在这世界上生存,具备一定的预见能力和宽恕能力合乎我们争取幸福的目的:前者帮助我们避免受到伤害和损失,后者则为我们免除了人事纷争和吵闹。

  • 谁要是生活在人群当中,那他就绝对不应该拒绝和谴责任何人——只要这个人是大自然安排和产生的作品,哪怕这个人是一个最卑劣、最可笑的人。

  • 没有一个人能够改变自己的真实个性,这包括道德气质、认识能力、长相脾性,等等。

  • 要在人群当中生存,我们就必须容许别人以既定的自身个性存在,不管这种个性是什么。

  • 对于许多人,我们最聪明的想法就是:“我不准备改变他们,我要利用他们。”

  • 人与人之间在精神、性情方面同声相应抑或大相径庭,会在人们的谈话中非常轻易和迅速地显示出来,哪怕在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让人感觉得到。

  • 真正伟大的思想者,就像雄鹰一样,把自己的巢穴建筑在孤独的高处。

  • 每一个人的情绪几乎都不一样,这是由一个人当时的处境、身体状况、职业、周围外在环境、头脑中匆匆掠过的思绪等诸因素所决定的。

  • 记忆所产生的效果犹如针孔照相机里面的聚光镜——它把景物收进去,然后制造出一张比原物漂亮得多的图片。

  • 要想得到这种好处,让别人美化自己,方式之一就是尽量不要与人见面,因为虽然记忆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它的美化工夫,但美化的工作却马上就可以开始。

  • 聪明的做法就是在间隔相当一段时间以后才重新和我们的相熟和好朋友见面,因为在重新见到他们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注意到人们的记忆已经开始工作了。

  • 每一个人在他人身上所看到的与这个人的自身相等,因为每个人只能根据自己的思想智力去明白和理解他人。

  • 我们在跟别人说话时,也就把自己降至别人的水平,因为我们相对拥有的优势都消失了,甚至自己作出的必要的屈就也不为人知。

  • 我们跟他们谈话时,自己不在同时变得平凡庸俗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里可以用电传导的规律作比喻)。

  • 面对那些傻瓜、蠢蛋,我们只有一种方式让他们明白我们的头脑智力,那就是,不要和这种人谈话。

  • 很多人在社交场合的感觉就像一个高超的舞者到达一个舞场,但举目所见都是跛足瘸腿的人——他又能与谁共舞呢?

  • 一个人在等待某个人或者等待做某件事的时候,亦即在他坐着无事可干的时候,如果不是马上拿起手头上随便任何一样物件——手杖、小刀、餐叉之类——有节奏地敲击起来,那么,这个人就能获得我的尊敬,因为这个人起码有可能在思考事情。

  • 对于许多人来说,观看完全代替了思考。他们试图制造噪音来感觉自己的存在——也就是说,当他身边没有雪茄可以服务于这同一目的的时候。基于同样的理由,这些人无时无刻不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注意着周围发生的一举一动。

  • 拉罗什富科非常中肯地说过:很难在高度尊敬一个人的同时,又非常喜爱他。

  • 我们受别人欢迎的程度和我们降低对别人的思想感情的要求相等同,并且,我们这样做必须出于真心实意,而不是虚情假意,也不是出于对他人的容忍,因为容忍植根于鄙视。

  • 取悦我们所必需的思想深度刚好就是我们自己的思想深度

  • 大部分人都脱离不了主体的“我”,根本上他们除了对他们自己以外,不会对别的事情感到兴趣。

  • 别人所说的话马上就让他们联想到自己,别人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只要稍微涉及他们个人自身,就能吸引他们的全部注意和占据他们的全副精神;他们也就再没有剩余精力去理解谈话的客体方面的内容。

  • 一个有真知灼见的人和那些受到愚弄、欺骗的大众在一起就类似于这种情形:他的手表指示的时间是正确的,但全城钟塔指示的都是错误的时间,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正确的时间。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所有人都听任错误钟塔的指示,甚至包括那些知道这个人的手表指示了唯一正确的时间的人。

  • 常人在这一方面跟小孩相似:如果我们娇惯他们,他们就会变得淘气、顽皮。所以,我们不能太过迁就和顺从任何人。

  • 一般来说,假如我们拒绝借钱给一个朋友,那我们不会失去这个朋友;但如果借钱给他,那我们反倒很容易失去了他。

  • 如果我们对朋友保持一定的傲气和疏忽、大咧的态度,那我们不会轻易失去他们;但如果我们表现出太多的礼貌和周到,我们反而有可能失去这些朋友,因为我们的礼貌和殷勤会使朋友变得傲慢、令人难以容忍。

  • 人们尤其不能忍受别人需要他们。一旦认定别人需要他们,必然的结果就是他们将变得傲慢、无礼。

  • 适合我们与之深交的人非常稀有,我们应该小心注意不要与低级、下流之辈太过亲近。

  • 假设一个人认为我需要他更甚于他需要我,那么,他就会马上觉得我好像从他那里偷走了某样的东西;他就会试图获取补偿,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

  • 我们在与人交往时能够拥有优势全在于我们对对方没有要求,不用依靠他们,并且让他们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 我们应该不时地让别人感觉到我们可以没有他们,不管他们是男是女。这样做会增进友谊。的确,在与大部分人交往时,如果我们的态度不时流露出点点轻视的神气,那并不会产生什么害处;别人反倒会更加珍惜与我们的友谊。

  • “不尊崇别人的人会受到别人的尊崇”——这是一句绝妙的意大利谚语。

  • 当我们缺少经验时,我们就只能对事情作出先验的判断。

  • 一个人的面具纯粹是出于自己的个性而制作的,所以,这副面具跟他本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产生的效果极具欺骗性。

  • “从小事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本性。”一个人会在细节小事上疏于防备,从而表露出自己的性格。从一个人对细微事情的处理方式,或者纯粹的举止态度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无限膨胀扩张、丝毫不顾及他人的自我。

  • 一个人会忘记一切,绝对所有的一切,但却不会忘记他的自我,他的本性。性格是绝对无法改正的,因为人的所有行事都出自一条内在的原则;根据这一条内在的原则,在相类似的处境之下,一个人只能永远做出同样的事情,而不可能是别的。

  • 如果要对人的真实和异常可怜的本质——大多数人的本质就是这样——获得一个必需的、清晰的和透彻的认识,那么,把书本文学上对于人的行事描述作为对现实生活中人的行事的说明,或者反过来,以后者解释前者,都是很有教益做法。

  •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是非常巨大的。

  • 野蛮人互相吞吃对方,文明人则互相欺骗对方,这就是所谓的世道方式。国家及其设置的目标既向国外又向国内的武装工具和机器——如果这些不是为了防备、制约人的无度的不义行为,那又是为了什么?

  • 每一位国王,一旦牢牢掌握了他的国家,并刚刚开始享受到点滴的富裕,就会利用这些资本率领军队,像一群海盗一样地袭击他的邻近国家吗?难道几乎所有的战争归根到底不都是烧杀抢掠的强盗行径吗?在古代和在某种程度上的中世纪,被征服者沦为征服者的奴隶,也就是说,他们要为征服者服务。但那些支付战争费用的人其实也在同样为征服者效劳。他们奉献了以前的工作收入。伏尔泰说过:“所有的战争,不过就是抢掠而已。”德国人应该记住这一点。

  • 一个初学者虽然看过别人示范演奏一种乐器的指法动作,或者在击剑中所采用的招架和进攻的招式,但是,他仍然会在实际操作中马上出现差错,尽管他一心一意想把动作做好。

  • 造作的行为总会引起别人的鄙视。

  • 精心打扮,假装具有某种的素质,其实就是承认自己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

  • 不管一个人是冒充拥有勇气、机智、学问、智慧,抑或吹牛以显得情场得意、有钱、有地位或任何其他,我们都可以从这种假冒行为得出结论:这个人正是在这一方面有所欠缺,因为如果我们真的拥有这方面的素质和长处,那我们并不会想到故意去显示、炫耀它——想到我们的这一份拥有,我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 藏拙遮丑是可以的,但冒充优越却没有理由。

  • 我们也应该知道:甚至在人们还没弄清楚伪装的人想要伪装成为什么样子之前,人们就知道他在伪装了。

  • 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却像一只对着镜子咆哮的狗——它以为镜子里面的是另外一只狗,殊不知它看到的正是它自己。

  • 对某种拙劣文体风格的新花样如果持赞赏而不是批评的态度,那么,这种愚蠢的文风就会被仿效。

  • 人们都从一个人所拥有的职位、从事的生意、隶属的民族和家庭去考虑一个人。

  • 一个人自身的拥有越多,对世俗常规的安排就越感到不满,他也就越希望退出世俗人群的圈子。

  • 在这个贫穷和匮乏的世界,应付匮乏和需求的手段无论在何处都是最重要的,因此,也是压倒一切的。

  • 正如流通的是纸钞,而不是真金白银,同样,在这个世界上,流行的不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真正的友谊,而只是做得尽量逼真和自然地显示尊重和友谊的表面工夫。

  • 不管怎么样,我认为一条诚实的狗的摇尾示好,比人们的那些表面工夫更有价值。

  • 对朋友的痛苦、不幸抱有一种强烈的、纯客观的和完全脱离利害关系的同情。

  • 检验一个人是不是我们真正的朋友,除了一些需要得到朋友的确切帮助和作出一定牺牲的情形以外,最好的时机就是当我们告诉他恰逢某样不幸的时候。在这一刹那,他的脸上要么显示出一种真心的、不含杂质的悲哀,要么就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或者,他会流露出某种别样的表情,后两者都证实了拉罗什福科的那句名言——“从我们最好的朋友所遭遇的不幸,我们总能找到某样并不会使我们不悦的东西。”

  • 没有什么比告诉别人我们恰逢某一巨大不幸,或者向别人毫无保留地透露出自己的某些个人弱点,更能确切地使别人得到好的心情了。

  • 朋友间分隔太远和长时间互不见面都会有损朋友之间的友情,尽管我们并不那么乐意承认这一点。如果久不相见,甚至我们最亲爱的朋友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变成抽象的概念;我们对他们的关切也由此变得越来越理性,甚至这种关系只是一种惯性的作用。

  • 现在此刻是一个威力无比的女神。

  • 朋友都说自己是真诚的,其实,敌人才是真诚的。所以,我们应该把敌人的抨击、指责作为苦口良药,以此更多地了解自己。

  • 患难之交真的那么稀有吗?恰恰相反,我们一旦和某人交上了朋友,他就开始患难了,就向我们借钱了。

  • 如果一个人以为通过显示自己的聪明和思想就能博得社交人群的欢迎,那么他就的确是个不谙世故的毛头小子!

  •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一个人表现出聪明和思想只能激起人们对他的憎恨和反感;并且,这种憎恨和反感因为这一原因而变得更加强烈:感觉这些情绪的人找不出理由抱怨引起这些情绪的原因,他们甚至必须把这些原因掩藏起来,不让自己知道。

  • 如果一个人在谈话的对方身上观察和感觉到了某种智力上的优势,那么,这个人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对方肯定也在同等程度上观察和感觉到自己在智力上的劣势。这是他在私下里、对此并不清楚意识到的情形下得出的结论。

  • 格拉西安的话说得相当正确:“唯一能够取悦别人的方式就是把自己裹以最傻呆的动物的外皮。”

  • 显示自己的聪明智慧其实就是间接地指责别人愚蠢和无能。

  • 一个本性庸俗的人,在面对自己的对立面时,内心会产生抵触情绪,而秘密煽起这股情绪的就是他的嫉妒。

  • 虚荣心的满足带给人的快感更甚于其他的快乐,但获得这种快感的途径只能是把自己与别人作一番比较。

  • 把自己这一方面确凿无疑的优势显示出来,尤其是当着其他人面前这样做,那就是一种极端鲁莽、冒失的行为。这样,人们就会受到刺激去寻求报复,就会伺机侮辱这个冒犯者。

  • 萨迪在《玫瑰园》里说过:“我们应该认识到:愚人对智者的反感百倍于智者对愚人的反感。”

  • 每个人都会出于天性靠近会给他带来这种优越感觉的物体,犹如他本能地走向阳光或挨近一个火炉一样。那么,这样的物体,对男人而言,就是精神思想素质明显低劣的人;对于女人,就是相貌不如自己的人。

  • 一个相貌还过得去的姑娘是多么友好热情地欢迎一个相貌丑陋难看的姑娘啊!对男人来说,身体的优势并不是至关重要的问题,虽然跟一个比自己矮小的人站在一起会比跟一个比我们高大的人在一块更加让人舒服。因此,一般来说,在男人当中,愚蠢无知的人会受到欢迎,而在女人当中,相貌丑陋的女人能够让人喜爱。这些人很容易就会获得心地很好的美名,因为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喜爱找一个借口,以欺骗自己和欺骗他人。

  • 长相很美的女子永远找不到同性的朋友,甚至连普通的女伴都找不到。她们最好不要去申请那些陪伴贵妇人的职位,因为她们甫一露面,她们希望中的新主人的脸色就马上阴沉下来——她们,或者她们的女儿,可一点都不需要这样的衬托!相比之下,拥有优越的地位则是另一番情形,因为优越的地位并不像个人素质那样通过互相的对比和显示出的差异而发挥作用,而是透过反射而造成效果,就像周围环境的色彩是反射在我们的脸上一样。

  • 我们信任和透露秘密给别人,大部分是因为我们的懒惰、自私和虚荣。懒惰,是由于我们自己不去作考察、发现的工夫和保持警觉,而宁愿信任别人。自私,是因为谈论自己的需要引导我们把一些秘密泄露给别人;虚荣,是因为我们谈论的事情是我们引以为豪的。虽然如此,我们却仍然希望别人尊重我们给予他们的信任。

  • 诚实是十分稀有的,正因为这样,我们不得不怀疑诚实是否存在了。

  • 保持礼貌就等于我们订下一条闭嘴保持沉默的协议:我们都将互相忽略和避免责备对方在道德上和智力上的缺陷。

  • 随意地和不必要地以不礼貌的方式对待别人而因此与人结下怨仇,就犹如自己放火烧掉自己的房子一般的疯狂。礼貌的言行就像假币,在使用假币时也吝啬、小气就是不智的表现,而慷慨施予则是聪明的做法。各民族的人在信函的末尾处都写上一句“您的卑下的仆人”。只有德国人不肯使用“仆人”一词——因为,当然了,这并不是事实!不过,为了礼貌的缘故而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这就犹如支付金块,而不是假币了。蜡在本质上是坚硬和易碎的,但稍加温暖就会变得柔软,人们就可以把它捏成随意喜欢的形状。同样,运用礼貌和友好,甚至使一个执拗和敌视他人的人也变得顺从和与人方便。所以,礼貌之于人就犹如温暖之于蜡。

  • 如果我们不曾夸张地注重自己的价值与尊严,并因此怀有某种不相称的高傲;而与此同时又清楚知道每一个人心中对他人的惯常想法和评判,那么,我们就不会对他人的侮辱感到怒不可遏——侮辱其实就是轻视别人的表示。大多数人对于只有些微责备意味的话语都非常敏感,他们的敏感与他们的相熟朋友在背后对他们的议论形成多么巨大的反差!我们应该时刻记住一般常规的礼貌只是一副张开了笑脸的面具。所以当别人偶尔挪动或者片刻收起他们的面具时,我们可不要大惊小怪。如果一个人表现得相当粗野无礼,那么,他就等于脱光了身上的衣服,赤裸着身子站在人们的面前。当然,在这种情形下,一如大多数人一样,他会暴露出一副可怜、难看的样子。

  • 判断我们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和不该做些什么,我们都不应以别人为榜样,因为各人所处的位置、境况、关系都不相同,各人性格的差异也会使人们对事情的处理沾上某些不同的色彩。“两个人做同样的事情,但那已经不是同一样事情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后,我们必须以符合自己性格的方式行事。所以,在处理实际事务时,自己的独到见解是必不可少的,否则,我们做的事情就会与我们的自身不相吻合。

  • 我们不应该驳斥别人的看法,而应该记住,如果试图使一个人放弃他的看法中的种种荒谬之处,那么,我们就算有玛土撒拉[插图]的寿命,也不会完成任务。

  • 在与别人谈话时,我们不要试图矫正别人,尽管我们所说的话出于善意;因为冒犯和得罪别人是很容易的,但要对此作出弥补,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话,也是相当困难的。

  • 如果我们碰巧听到别人说出的荒谬言论开始让我们生气,我们就要想象这只是一部喜剧中的两个愚人之间的对话。这一事实久经证明:谁来到这个世上,一本正经地在最重要的问题上教育人们,那么,如果他能全身而退就已经是万幸的了。

  • 谁要想让别人相信他的看法,那他就要冷静、不带激情地把他的看法表达出来。因为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来自意欲。这样,如果一个人激烈地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那人们就会把他的看法视为他的意欲的产物,而不是认识力的结果,因为认识力在本质上是冷静的。因为意欲在人的身上是激烈和占首位的,而认识力只是次一级的和多余的,所以,人们更多地相信我们的看法是出自激动的意欲,而不会相信意欲的激动是我们的判断所引致。

  • 就算我们有充分的权利称赞自己,我们也不能受到诱惑真的这样做。因为虚荣心是那样的寻常,而人的真才实干却又是那样的不寻常,所以,一旦我们显得在称赞自己——哪怕我们只是间接地称赞自己——人们就会一百对一地打赌:我们说出这样的话是虚荣心作怪,我们缺乏足够的常识认清所说的话是多么可笑。不过,不管怎么样,培根的话[插图]也不是全错的。他说的话不仅适用造谣诬蔑,同时也适用自我赞扬。因此,他建议我们不妨酌情地夸赞自己一番。

  • 如果我们怀疑一个人在说谎话的时候,我们应该假装相信他所说的话;因为这样他就会变得放肆大胆,就会更加有恃无恐地说出谎言而最后拆穿自己。但如果我们发现他的话部分地泄露了他其实想掩藏起来的真相,那我们就应该装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由于受到这样的抵抗刺激,他就会调动其余的真相以应战了。

  • 我们必须把自己的个人私事视为秘密。凡是我们的相熟朋友无法亲眼看到的事情,我们都不要让他们知道。这是因为随着时间和形势的变化,他们对我们那些最无可挑剔的事情的了解都会为我们带来不利。

  • 我们更应该通过不曾说出口的话语,而不是经由说过的话来显示我们的见解。

  • 甚至热烈、活泼的人所喜欢采用的那种大声跟自己说话以放松心情的做法也应该予以杜绝,以免让这种行为变成了一种习惯。因为这种习惯一旦形成,思想就会与说话亲密无间。慢慢地,甚至与别人的交谈也会演变成为说出声音的思维,而如果我们是明智的话,我们就会在思想和说话之间保留相当的距离。

  • 有时候,我们以为别人根本就不会相信我们的某些事情,但其实,别人还不曾想到过要怀疑这些事情。

  • 如果由于我们做出的行为使他们真的对这些事情起了疑心,那他们就肯定不会相信它们的了。

  • 某些在别的方面并不曾显示出丝毫洞察力的人,却可以是研究别人私事的专家。只要掌握了少量的情况,他们就能解决至为复杂的难题。

  • 如果我们告诉这些人某一件往事,但又不愿透露任何名字和描述任何当事人,那么,我们就必须小心不要说出任何肯定的和具体的情况,例如,时间、地点、相关的人的名字、其他只是跟事件有间接关联的事情,虽然这些并不起眼,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因为得到了这些肯定的资料,那些专家们就能发挥他们刁钻的洞察力把其他的一切情况一一都发掘出来。这些人的好奇心在这一方面却是如此的强烈,意欲以此刺激和发动起他们的智力,直至获得最孤僻、最不起眼的事实结果为止,因为尽管这些人对于普遍的真理无法感知和不感兴趣,但是对于那些单个的真相他们却是充满热忱的。

  • 所有教导处世智慧的大师们都热切地以多方的论证建议人们沉默寡言。

  • 阿拉伯谚语:“任何你的敌人不可以知道的东西,都不要告诉你的朋友。”“如果对我的秘密保持沉默,那么,这个秘密就是我看管的囚徒;如果失口说出了这个秘密,那我就变成了它的囚徒。”“沉默之树结出安宁之果。”

  • 我们让自己被别人骗去的金钱花费得至为值得,任何其他的金钱花费都无法与之相比,因为用这笔钱,我们直接买回了聪明。

  • 我们要尽可能地避免对他人怀有敌意,但我们却必须注意每一个人的行为表现,并把它牢记在心,因为以此可以确定这个人的价值——至少是他对于我的价值,并据此制定出对这个人所应采取的态度和行为。必须永远记住:人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无论何时,把一个人的性格中的劣性忘掉就跟扔掉了我们千辛万苦挣得的金钱一样。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与人过分亲密和与人结下愚蠢的友谊。“不爱也不恨”包含了全部世俗智慧的一半:“不要说话也不要相信”则包含了另一半的人生智慧。不过,当然了,对于一个需要谨守这一条以及下面的这些规律的世界,我们避之唯恐不及呢。

  • 让言词或者表情流露出愤怒和憎恨是徒劳无益的,既不智和危险,又可笑和流于俗套。所以,除了在行动上,我们不可以表现出憎恨或者愤怒。我们越能成功地避免由话语和表情上表示愤怒,就越能成功地通过行动把它表现出来。冷血的动物才是唯一有毒的动物。

  • 说话不要加重语气[插图]。这一条世故的古老遗训旨在让别人的理解力去发掘我们说话的含意,因为常人的理解力是迟缓的,在他们明白我们说话的含意之前,我们已经把话说完了。但如果说话时加重语气,那就等于我们在诉诸别人的感情,这样,事情就会得出相反的结果。对不少人我们可以态度礼貌、声调友好地说出真正无礼的话语而又避免遭受直接的危险。

  • 人生无论以何面目出现,构成人生的仍然是同样的要素。

  • 无论这一人生是在茅棚、在王宫,抑或在军营、修道院里度过,人生归根到底还是同样的人生。人生的际遇、历险,获得的幸福或者遭受的不幸尽管千差万别,生活仍然就像糖果一样:尽管糖果的形状千奇百怪、颜色多种多样,但都是由同样的糖果浆做成。

  • 我们生活中的事件就犹如万花筒里面的画面,每次转动万花筒都让我们看到不同的画面,但其实,我们的眼前就只是那同一个万花筒而已。

  • 运气——顺运或者逆运——扮演着风的角色,它可以迅速推进我们的航程,也可以把我们推回老远的距离;对此,我们的努力和奋斗都是徒劳无功的。我们的努力和挣扎只是发挥着桨橹的作用。我们竭尽全力挥舞桨橹数小时,终于向前走了一程,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阵强风一下子就能使我们倒退同样的距离。

  • 在赐予我们的同时,却又清楚无误地向我们表明:我们对于他所赐予的礼物并没有非得到不可的丝毫资格和权利,我们得到这些馈赠需要感谢赐予者的仁慈和恩惠,而不是把这些馈赠归之于自己的作为;我们也就只能以无比的谦卑,怀着喜悦的希望去接受更多不配获得的礼物?

  • 当我们的目标还很遥远时,我们甚至不可以径直向着这一目标进发,而只能依靠猜测,大致上向着这个目标的方向前行。

  • 泰伦斯说过:人生就像一盘掷骰子游戏,掷出的骰子如果不合你的意愿,那你就只能凭借技巧,去改进命运所摊派的骰子。

  • 命运洗牌和派牌,而我们则负责出牌。

  • 人生就像一盘棋局,我们计划好了一套走法,但实施这一套计划的条件却是由棋局中的对弈者——亦即生活中的运气——的意愿所决定。

  • 很多时候,我们比自己所相信的更加愚蠢,但在另一方面,则比自己认为的要聪明。

  • 我们的自身具有某些比我们的头脑还要聪明的东西。

  • 一条规律不可能放之四海而皆准

  • 生来就注定要成就一番伟大事业的人,从青年时代起就在内心秘密地感受到了这一事实。他就会像建筑蜂巢的工蜂那样去努力完成自己的使命。

  • 只是当我们回首自己一生的时候,才会注意到我们其实无时无刻不在遵循着自己的原则行事,这些原则犹如一条看不见的绳线操纵着我们。

  • 我们应该牢牢记住时间的作用,以及事物昙花一现的本质。

  • 对于任何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都要马上清晰地想象到其相反的一面。

  • 在很多情况下,我们可以由此预计到时间所发挥的作用。不过,与掌握其他知识相比,要正确认识事物的反复无常的本质,经验或许更加必不可少,正因为某种状态或者条件在其持续的时间内必然地、绝对合理地存在,所以,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看上去都有理由和权利永恒不变地存在。但是任何事物都无法保留这种权利,只有转换变化才是永恒的。一个明智的人其实就是一个不会被事物恒久不变的表面所欺骗的人,他甚至预见到了事情即将往哪一方向变化[插图]。

  • 常人却把目前的事物状态或者它们发展的方向视为恒久不变。这是因为一般人只看到效果,但又不明白产生这些效果的原因,而正是原因包含着将来变化的种子。

  • 谬误总是产生在从事物的结果推究其原因的过程

  • 试图强迫正常、适中的时间加快步伐是要付出至为昂贵代价的行为。所以,我们应该小心不要向时间欠下高息债务。

  • 平庸的人和明智者之间的典型差别,反映在日常生活当中就是在评估和考虑是否存在可能的危险时,前者只是提出并且考虑这一问题:相类似的危险是否曾经发生,后者却思考相类似的危险会发生,并且牢记这一句西班牙谚语:“在一年都不曾发生的事情有可能在几分钟之内发生。”当然,这两种人的提问有所不同是正常的,因为考虑将要发生什么需要洞察力,而看到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则只需感官而已。

  • 我们要不惜花费时间、人力、金钱和忍受烦琐、不便以及减少自己的需求,目的就是为了杜绝发生不幸的可能性。我们作出的牺牲越大,那发生不幸的可能就越小、越遥远。

  • 我们不应为某件事情过分高兴或者过分悲伤,原因之一就是一切事物都在改变,另一个原因是我们对于何为有利、何为不利的判断是虚幻的。所以,几乎每一个人都曾经一度为某件事情悲伤不已,但最后那却被证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又或者,我们曾经为之兴高采烈的事情,后来却变成了我们极度痛苦的根源。

  • 我已经尝惯人世的悲欢苦乐,因此,无论何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会使我像女人一样软下心来,流泪哭泣。

  • 一般来说,一个人在遭遇各种不幸横祸的时候,如果能够保持镇定自若,那就显示出他清楚地知道人生可能遭遇的苦难是巨大的和不可胜数的;为此原因,他把自己所遭遇的不幸仅仅视为那些发生的众多苦难中的沧海一粟而已。这也就是斯多葛派哲学所提倡的心态:我们永远不应“忘记人类的自身条件”,而要时刻记住人的生存大致说来是一种悲惨、可怜的宿命,它遭受难以胜数的灾祸和不幸的袭击。

  • 无论我们身处何方,都可看见人们为了这一悲惨、贫瘠和徒劳的生存而拼力挣扎和搏斗,饱受折磨。

  • 我们应该减少、节制我们的期望和要求,学会接受和适应不如意的事情和处境,时刻留意防止或者承受不幸的灾祸。这是因为大大小小的不幸事件是我们生活的组成部分,我们应该把这一点时刻牢记在心。

  • 我们应该谨慎、细心地预见和避开可能的不幸,不管这些不幸来自人或事。在这方面我们应做到不遗余力、精益求精,就像一只聪明的狐狸,灵巧地躲开大大小小的灾害(很多情况下,所谓的小灾害只是经过化装的小小不便而已)。

  • 在灾祸还未到来之前,如果我们镇静地把它视为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那我们就可以预先从多方面、清晰地考虑灾祸的程度、范围,这样它就起码是有限的和一目了然的。当灾祸真的发生时,它就不至于过分地影响我们。但如果我们不曾做到这一点,而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横遭不幸的打击,那我们受到惊吓的头脑在第一时间并不会准确地测量飞来横祸的程度和范围,这样,由于心中没数,这一灾祸就会显得无法捉摸,起码很容易显得比实际的更严重。模糊不清和无法确定会以相同的方式使每一危险显得比它的实际样子更加厉害。当然,在我们把不幸视为有可能发生的同时,我们也考虑到了我们会得到的帮助和作出的补救措施;或者至少在头脑中习惯了灾祸这一表象。

  • 发生的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必然地发生。

  • 我们可以把那些琐碎的、每时每刻烦扰我们的小小不幸视为存心给我们做练习和锻炼之用,这样,我们就不至于在安逸中失去了忍受巨大不幸的能力。

  • 人们泛称为命运的事情却通常都是自己做出的蠢事。

  • 最危险和可怕的是人的狡猾,而不是人的暴怒。确实,人的头脑是比狮子的利爪还要厉害的武器。

  • 真正老于世故的人,做事从来不会犹豫不决、举棋不定,这样的人也不会匆忙急躁地行动。

  • 对于我们的幸福,勇气是一种非常关键的、仅次于聪明睿智的素质。

  • 人的一生就是一场战斗。

  • 伏尔泰说得很对。“在这世上,我们只有挺着剑前行才能取得成功;我们死去的时候,手上仍然紧握着武器。”

  • 一个人如果看见天空——或者只是在地平线上——出现了阴云,就沮丧气馁、怨天尤人,那这个人就是胆怯、懦弱之辈。

  • 在邪恶面前不要让步,应该勇敢无畏地面对它。

  • 就算是一件有危险的事情,只要它的结局仍然悬而未决,只要还存在得到一个更好结局的可能,那我们就不要胆怯、犹豫,而应该努力抗争,正如我们只要还看到一小片蓝色的天空,我们就不应对天气感到绝望一样。

  • 就算世界倒塌了下来,一片的废墟也不会改变他的脸色。

  • 勇气会酿成冒失放肆。一定程度的腼腆畏惧对于我们在这一世界的生存是必需的,懦弱只是畏惧超出了限度而已。

  • 事物的本性使所有的生物都具备了畏惧,这使他们得以躲避灾祸,保存生命。

  • 万不得已的时候,畏惧本身就成为畏惧的理由了。

第六章 人生的各个阶段

  • 伏尔泰曾经相当美妙地说过:一个人如果没有他那种年龄的神韵,那他也就会有他那种年龄特定的种种不幸。

  • 在生命开始的时候,我们前面是长远的未来;但在生命临近结束时,我们却看到了我们身后走过的漫长的过去。虽然我们的性格保持不变,但我们的心境却经历了某些显著的变化。不同时期的“现时此刻”由此沾上了某种不一样的色彩。

  • 当我们如此认真地投入初次直观认识事物的时候,教育也在忙于向我们灌输种种的概念知识。

  • 对事物本质的认识——亦即我们知识的真正内容——在于我们对这个世界所作的直观把握。

  • 没有哪一位教育家可以把一个天生的蠢人培养成一个有头脑的人,永远不!他出生的时候是一个傻瓜,那直到他死的时候还仍然是一个傻瓜。一个人对于外在世界的初次直观把握是很深刻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的童年环境和经验在我们的记忆里会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

  • 所有的事物作为客体,亦即纯粹作为表象而存在时,毫无例外都是令人愉快的;但当这些事物作为主体存在,亦即存在于意欲之中时,却都沉浸在痛苦和悲哀之中。

  • 一切事物在被观照时都是愉悦的,但在具体存在时,却是可怕的。

  • 正如在初春,树叶都带着同样的颜色、具有几乎一模一样的形体,同样,我们在幼年时也是彼此相似、并因此和谐一致。但是随着青春期的到来,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分歧也就出现了,这和圆规的半径越大,划出的圆圈也就越大是同一样的道理。

  • 所有的幸福都是虚幻的,而苦难才是真实的。

  • 我们努力争取的只是一种无痛苦和不受烦扰的状态,而不是快感逸乐,这至少对于具有理性的人来说是这样。

  • 这个世界充满着唾手可得的幸福和快乐,人们只是苦于找不到门路获得这些幸福、快乐而已;但到了老年,人们就会知道,在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幸福、快乐可言,他们因而心安理得地咀嚼、品尝着那得过且过的现状,甚至于从平淡无奇中找到乐趣。

  • 一个成熟的人从自己的生活经验中所能获得的,就是摆脱偏见;这样,他发现世界与他儿时和青年时期所看到的迥然有别。

  • 在年轻时候,我们误以为,我们生活中的重要人物和有影响的事件会大张旗鼓地露面和发生。到了老年以后,对生活所做的回顾和考察却告诉我们,这些人物和事件都是悄无声息、不经意地从后门进入我们的生活。

  • 处于人生前半段的人看到的是刺绣品的正面,而到了人生后半部分的人,却看到了刺绣品的背面。刺绣品的背面并不那么美丽,但却给人以教益,因为它使人明白看到刺绣品的总体针线。

  • 每一个人对独处,即与己为伴的喜爱抑或憎恶,由他自身的内在价值所决定。

  • 如果一个年轻人很早就洞察人事,擅长与人应接、打交道;因此,在进入社会人际关系时,能够驾轻就熟,那么,从智力和道德的角度考虑,这可是一个糟糕的迹象,它预示这个人属于平庸之辈。但如果在类似的人际关系中,一个年轻人表现出诧异、惊疑、笨拙、颠倒的举止和行为,那反而预示着他具备更高贵的素质。

  • 只要我们还年轻,那么,不管人们对我们说些什么,我们还是把生活视为长无尽头而因此挥霍时间。我们年纪越大,就越懂得珍惜我们的时间。到了晚年,每度过一天,我们的感觉就类似于一个向绞刑架又前进了一步的死囚。

  • 我们的智力本来就有欠完美,我们的记忆何尝不也同样如此。我们学到的东西需要温习,过去了的事情需要回想,只有这样,这两者才不至于慢慢沉没于遗忘的深谷。

  • 犹如人们坐船离开海岸越远,岸上的物件就变得越少和越加难以辨认,我们以往的岁月,经历过的事情也遭遇同样的情形。

  • 有时候,我们相信自己在怀念着某一处遥远的地方,但其实,我们只是怀念着我们在年轻、活泼的时候在那地方所度过的时间。时间戴上空间的面具欺骗了我们,我们只要到那地方一游,就会清楚我们受骗了。

  • 一盏油灯虽然灯油不多,但它的灯芯很细,它能够点燃较长的时间;另一盏油灯虽然灯芯粗大,但它的灯油很足,它同样能燃上很长时间。

  • 灯油就好比一个人的生命力,灯芯则是对身体活力的任何形式的消耗和挥霍。

  • 亚里士多德发现:能在青年期和成年期都在奥林匹克比赛中获胜的人寥寥无几。

  • ,一个人的性格看上去会跟他的某一个人生的阶段特别和谐一致。这样,到了那一特定的人生阶段,这个人就显示出他最好的面貌

  • 犹如一个置身于一艘船上的人只能根据身后河岸景物的后退和缩小来发现船只的前行,同样,如果岁数比我们大的人在我们看来还显得年轻,那么我们就可以据此知道我们变老了。

  • 我们生活的时间就像往下滚动的球体不断加速运动。

  • 在青年时期,我们的直观占据上风,但在老年期,思想却把牢了统治的地位。因此,前者是创作诗歌的时期,而后者却是进行哲学思考的时候。

  • 青年时期的人听命于他们直观所见之物及其产生的印象;但在老年,人们只由他们的思想决定他们的行为。

  • 我们精神力最强旺、最集中的时期,毫无疑问是在青年期。这个时期最迟能够延至一个人的35岁。

  • 一个伟大的小说家通常要到了50岁才能创作出他的鸿篇巨制。

  • 尽管一个人的智力素质,一如他的性格和感情,就其本质而言是与生俱来的,但是,人的智力素质却不像人的性格那样保持一成不变。它其实受制于变化着的情形,而这些变化着的情形总的来说是按规律出现的。

  • 人的智力立足于这一物理世界,另一原因就是智力需要得到经验的素材。

  • 人生前40年提供了正文,而随后30年则提供了对这正文的注释。

  • 只要人们仍然受到性欲的影响,或者受到这一魔鬼的摆布操纵,那么,性欲所造成的没完没了、花样繁多的忧郁及产生的情绪冲动,就会使人总是处于一种轻微的精神错乱之中。

  • 年轻人都具有某些忧郁、凄婉的特征,而老年人却带着某种的喜悦——其中根本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青年人受着性欲这一魔鬼的控制——不,应该是奴役才对。这个魔鬼吝惜着不肯轻易放松他们哪怕是一个小时的自由。

  • 人的性欲衰退以后,生命的真正内核也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是一副生命的躯壳。

  • 青年人同样受到这世界的缤纷色彩及其丰富形状的诱惑,他的想象力夸大了这一世界所能给予他的东西。

  • 一切坚果里面其实都是空的,不管它们如何被镀上了一层金衣。

  • 无论人们如何为生活着色、打扮,人生从本质上而言,不过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衡量它的真正价值的方法只能是视乎它缺少痛苦的程度,而不是它是否欠缺欢娱,更不是通过生活中的奢华场面。

  • 老年人遭受的命运就是疾病和无聊。

  • 贫穷之于老年却是一大不幸。

  • 老人们比起年轻的时候更加喜爱金钱,因为金钱是失去了的体力的代替品。

  • 一个人的“自身拥有”在老年期给人所带来的好处是任何时期都无法相比的。

  • 爱情和女人完全地控制着一个人。在30岁的时候,战神星[插图]取得了统治地位,人们这时候变得强壮、大胆、好斗暴怒和倔强。人到40岁,四小行星接过了指挥棒,人生由此变得更加宽广。他变得节俭了,也就是说,为了实用目的而生活——这是谷神星发挥作用的原因;他有了他的安乐窝——这得之于灶神星;由于智慧女神星的作用,他知道了他需要知道的东西,而他家中的女主人——妻子——则作为天后星[插图]主宰着家里。在50岁,朱庇特星[插图]登上了王位,50岁的人已经比大多数的人多活了些时候,他觉得比他同时代的人拥有更多的优势。他充分享受着自己的力量,富于阅历和知识,他(这视他的个性和情形而定)对于自己周围的人们拥有权威,因此,他不再接受他人的命令。相反,现在是由他发号施令了。现在,他成为自己周围的指导者和统治者是最适合不过的事情。到了50岁的人就像朱庇特天神达到了他的光辉顶点。但随后在人生的60岁,农神星[插图]来到了,伴随而至的还有铅一样的笨重、迟缓和坚韧。

  • 如果我们真的可以明了生命所赖以发生的神奇奥妙,那么,一切事情也就会真相大白了。

  • 虽然长大后叔本华没有作为巨商跨国家贸易和赚钱——就像他父亲所希望的那样,但叔本华的思想遗产却跨国家流传开来。这种结局绝对不是叔本华父亲当初所预料到的。

  • 伪装因此对于女人来说是与生俱来的,这几乎就是女人的特性,无论她们是愚蠢还是聪明。一有机会她们就会运用伪装,这对于她们来说是最自然不过的,一如动物一旦受到攻击就会马上运用自身的武器一样。并且,她们这样做的时候,还在某种程度上认为自己在行使正当权利呢。基于同样的理由,女人特别能够识穿别人的伪装行为。所以,试图在女人面前运用伪装并不可取。

  • 把身材矮小、肩膀狭窄、臀部宽大、两腿矮短的女性称为“美人”、“佳丽”,这也只有被性欲蒙蔽了头脑的男人才会说得出来。也就是说,女性的全部美丽全在于这种性欲之中。

  • 人生真是糟糕透顶的事情,我已决定要花费这一生去琢磨和探究这一糟糕透顶的人生。

  • 在康德以后,很快就冒出了尽是玩弄字词的诡辩者。他们乱用莫测高深的字词,把他们时期的有思考能力的人弄得烦腻和厌倦,然后就把这些人吓得从此远离哲学,不再信任这种学问。但现在,某一更具思想能力的人将会出现,使哲学重新恢复其荣誉。

  • 如果我在这里听到那些军官们除了谈论女人、马匹,还有其他更严肃的话题,那这金币我就用来救济穷人。

  • 从《吠陀》的一页纸著作,我们所学到的就超过康德以后的整卷整卷的哲学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