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言
- 伏尔泰曾说过:“我们离开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仍然像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愚蠢和丑恶,没有任何变化。”
第二章 基本划分
我们幸福的原因在于我们自身之内,而非自身之外。
每个人都受限于自己的皮囊一样,每个人也受限于自己的意识。
人所能获得的最大的幸运, 唯有自身的个性。
人的健康之于其他一切外在好处都具有压倒性优势,健康的乞丐甚至要比生病的国王更加幸运。
如果一个人拥有自己独特的、卓越的精神个性所产生的快乐,那么绝大部分普通人所希冀的快乐之于他都毫无意义,甚至可以说是多余的烦恼。
第七章 人是什么
一个人本质上如何,亦即他自身所拥有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自身个性是伴随人一生的,他所感受到的所有东西都受到他的个性的影响。
亚里士多德曾说:“我们所能仰仗的只有自己的本性,而非金钱。”
从健康的身体中才能开出心情愉悦的花朵。大家都知道,想要保持身体健康就要避免无节制的纵欲、剧烈的情绪波动,以及长时间的精神紧张和劳累;每天至少保持两个小时的户外快速运动;常用冷水洗澡,饮食有节制。一个人如果不每天运动的话,就无法保持身体健康。所有生命活动程序想要正常运作,无论是整体还是其中的一部分,都必须进行运动。所以,亚里士多德说得没错:“生命在于运动,生命的本质在于运动。”
我们感到高兴或者悲伤的原因,并非客观、真实的事物,而是我们对这些事物的感受。
使人们困扰的并非客观事物,而是对客观事物的看法。
对于一个人的幸福来说,没有比健康更重要的事了。
最愚蠢的行为莫过于为了追求金钱、学问、晋升、名誉,甚至是肉欲或其他短暂的愉悦而牺牲自己的健康。健康永远都要排在第一位。
如果一个人天生容易感到不满、易怒,又遭受着神经系统或者消化系统方面的疾病,那么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长久的苦难使他对生活感到厌倦,并且因此产生了自杀的念头。因此,哪怕是最小的烦恼和困难都会引起自杀行为。确实,如果事情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那么这一丁点的烦恼和困难都不再有意义了,一个人会单纯地因为长久的郁闷情绪而决定了结自己的生命。
一个人自身所具有的东西越多,那么他对外部事物的需求也就越少,他人对于他的意义也就越小。
这些游戏一旦缺席,那些思想贫乏的人就会随手拿来一样东西敲击来消磨时间。
一个内在丰富不需要从外部获取乐趣的人则是最幸运的人。
一个人对其他人所能做的是非常有限的。
不管经历了什么事情,最终每个人都只能求诸于己。
不管我们处于什么地方, 都只能在自身寻获幸福。
幸福属于那些能够从自身获得乐趣的人。
一定要小心翼翼地保证这幸福的内在源泉不会枯竭。为了达成这一目标,独立和闲暇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牺牲自己内在的安逸、闲暇和独立来追求外部的地位、荣誉、头衔和名誉是非常愚蠢的。
“任何快乐都要以人从事某种活动或运用某种能力为前提条件;缺少了这一前提,便谈不上什么快乐不快乐了。
人的幸福在于自由地发挥自己卓越的才能。
通常而言,每个无所事事的人都会选择一种能够发挥自己特长的消遣,例如下棋、玩牌、打猎、画画、赛马、玩九柱戏;或者钻研文章、音乐、诗歌和哲学。
第一类是由机体新陈代谢能力带来的快乐:包括进食、消化、休息和睡眠。一些国家认同这类快乐,甚至是全民的娱乐方式。第二类是运用肌肉力量带来的快乐:包括走步、跳跃、击剑、骑马、跳舞、打猎和各类体育游戏;甚至包括战争和搏斗。第三类是发挥感觉能力带来的快乐:包括思考、观察、感觉、阅读、冥想、写作、学习、发明、演奏和思考哲学等。
我们所感受到的快乐(它的前提是施展我们的能力)和幸福(快乐的不断重复就构成了幸福)的感觉越强烈,那么作为这快乐和幸福的前提的力量的等级也就越高。而且毫无疑问的是,感觉能力在这一方面要比其他两种基本生理力量更有优势——人相较于动物在感觉方面的优势就是人优于动物的地方,而人所拥有的其他两种基本生理能力动物也同样拥有,而且动物在这些方面的能力远超人类。人的感觉能力属于认知能力的范畴
快乐最高级的源泉就来自于人的自身。
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充分地进行理解和领悟。所以,可以说历史上的天才其实是在为这些人而活,并且求助于他们。而其他人只不过是偶然的围观者罢了,他们只能明白一些皮毛而已。当然,天赋较高的人有一个普通人所没有的需求,那就是学习、观察、研究、沉思和实践。这也正是对闲暇的需求。然而,就像伏尔泰曾正确地说明的那样:“只有真正的需求才会产生真正的快乐。”因此,想要得到他人所没有的快乐的前提就是需要有相应的需求。
一个拥有卓越的思想的人过着双重生活,第一重是他的个人生活,第二重则是思想领域的生活。逐渐地,第二种生活变成了唯一目标,而第一种生活则沦为了实现其目标的手段。
因为这种生活所能发展的只是长度而非深度。如前所述,对于普通人来说现实生活就是他们的目的,而对于拥有卓越精神的人来说则只是手段罢了。
所以,唯一幸运的只有那些拥有超凡思想禀赋的人,他们的智慧比意欲所需要的程度要更高。只有这些人才能同时享有现实生活和脱离痛苦的精神生活。
普罗大众却总把希望寄托于身外之物上,希望财产、地位、妻儿、朋友、社会人群能够带给自己生活的快乐;在这些东西上面寄托了他一辈子的幸福。所以,一旦这些东西没有了,或者得到这些东西的希望破灭了的话,他的幸福也就随之消逝了
健康和力量的源泉是人自身的生命力。
只有内在的灵魂才是真正的财富; 其他一切带来的烦恼比好处更多。
如果一个人注定要给整个人类留下自己的精神财富,那么对于他来说唯一的幸福或不幸就是:能够充分发掘、培养和发挥自己的才能,从而完成自己一生的杰作。此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并不重要。
一个人无所事事的话就很难安静下来
一个人自己拥有的越多,他能够从别人身上发掘获得的东西就越少。
头脑浅薄的人从根本上来讲是幸福的,虽然这种幸福并不值得羡慕。
菲利斯坦人的巨大痛苦就是,任何理念性的事物都不能给予他们快乐。为了避免无聊,他们对于现实性的事物有着无穷无尽的需求。但是,因为现实性的东西很快就会穷尽,这种情况一旦发生,这些东西所能带来的就不再是快乐而变成了厌倦。此外,这些东西还会招致灾祸。相较之下,理念性的东西确是无穷尽的,而且它们本身是无邪无害的。
第四十二章 人的财产
如果一个拥有百倍财产的人,一旦他对某种东西有了需求又无法得到它的话,他就会感到郁闷。
对于人类这样一个贫乏、欲求不满的物种,人们对财富的尊重要比对其他任何东西的尊重都要更多、更真诚,甚至近乎崇拜,这也不足为奇。甚至连权力也只是获取财富的工具而已。同样不值得奇怪的是:为了实现获得财富这一目标,什么东西都可以被推翻、被抛弃。比如,哲学教授就是这样抛弃了哲学的。
如果有可能,他们最少会将利息的八分之一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所以,他们大部分人都过着富裕的生活。
一旦乞丐坐上了坐骑,就一定要把马跑到累死。
因为与那些生而富贵的人不同,他们并不认为贫困是无底深渊。在他们看来,只要用脚努力蹬踏几下,就能再次浮起来。人的这种特性可以解释为什么与嫁妆丰厚的富家女相比,出身贫困的女子反而更加挑剔、讲究和奢侈浪费。因为通常来讲,富家女相较于贫家女,她们继承的不仅有财产,而且还有着更强烈的保护财产的愿望。
一个习惯管理金钱的贵妇,花钱时会小心翼翼;而一个在结婚后才变得有钱有权的女人,花钱时却会胆大妄为,以至于挥霍无度。
无论如何,我都要劝告那些娶了贫家女做妻子的人,不要把本金给她们,而是给她们发放年金。特别要注意的还有,不要把孩子的财产交给她们。
年金的人与一个拥有十万塔勒年金的人之间的差异,要比前者与一个一文不名的人之间的差异小得多。
谁都不要抱怨卑鄙和下流,因为 只有卑鄙和下流才是这世界上最具威力的东西。
第五十一章 人在他人心中的位置
对于我们的幸福来说,正确评价我们的自身价值和正确看待他人对自己的评价是非常有益的。
在我们的头脑意识中,所有这些都在起着作用;而他人对我们的看法只在他人的头脑意识中起作用,它是呈现在他人头脑中的带有附加的各种概念性的东西的表象
如果对他人的看法过于看重,那就是高看他们了。
他不在自己的真正自我中,而是在他人头脑里自己的表象那里寻求快乐和满足,那么,他就是十分不幸的。
任何人首先而且实际上的确是寄居于自己的皮囊之中,而并非存在于他人的看法里;所以,对于我们的幸福来说,我们个人的现实情况——健康、性格、能力、收入、女人、子女、朋友、居所等因素对这种情况有着决定性的作用——要比他人对我们的随意的看法重要许多倍。
差不多每个人穷尽一生努力拼搏,克服了艰难险阻,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人对自己高看一眼。人们费尽心思追逐官职、头衔、勋章和财富,最主要的目标都是获得他人的尊重,甚至从事科学和艺术的根本目标也是如此。
人们经常犯的错误就是过于看重他人的意见和看法。这个错误或者来源于我们的本性,或者是随着社会和文明的发展而产生的。
这一错误为统治者和驾驭者提供了一个很方便的统治方法。因此,培养和强化荣誉感在各种训练人的方法中都是最重要的
相反,我要提醒的是,不要把他人对自己的看法看得过于重要。
不管我们要做什么事还是不做什么事,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他人的看法。通过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我们所感受到的担心和害怕大部分都来源于这类忧虑。我们脆弱的自尊心——因为它敏感得接近病态——所有虚荣、自负、炫耀、铺排都以之为基础。当我们不再担忧和期待他人的看法,绝大部分奢侈和排场都会立刻消失。
很多迷茫的罪犯都用本应用来为自己的灵魂获得救赎的最后时间来起草和背诵简短的演说辞——他们计划站在绞刑架下面进行演说。我们可以在这些极端的例子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因为越极端的事情越能更清楚地说明道理。大部分情况下,我们的担忧、烦扰、辛苦、愤怒和恐惧都与他人对我们的看法脱不了干系。这些与上述那些可怜的罪犯的行为一样毫无道理可言。
虚荣和骄傲之间的区别在于:骄傲是相信自己在某方面拥有独特的价值,而虚荣则是让他人相信自己在某方面拥有独特的价值;
只有一个人对自己卓越的优点的价值有着由内而发的、坚定的、不容动摇的信心,才会有真正的骄傲。
由于骄傲以信心为基础,所以与所有知识一样,骄傲并不存在于我们的主观随意之中。虚荣是骄傲最大的敌人——即最大的障碍。虚荣就是努力获得他人的赞扬,并且以此为基础确立良好的自我评价,但骄傲的条件却是已经拥有坚定的良好自我评价。
蠢笨的人最智慧的发明就是这句话——谦虚是一种美德;因为按照这种观点,每个人都要把自己表现成傻瓜,从而很巧妙地使所有人都降低到了同一个水平。这样一来,好像世界上只有傻瓜,而没有其他人了。
由于国民性是关系到大多数人的,所以坦白来讲,它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赞扬。在任何国家都能在人们身上看到狭隘、卑劣和不正常,这就是所谓的国民性。当人们开始厌恶一个民族的国民性时,就开始称赞另一个民族的国民性,直到也感到厌恶为止。每个民族都嘲笑其他民族,他们的嘲笑都有道理。
勋章就是一张能够支取他人看法的汇票;签发汇票的人的信誉决定了它的价值
从客观方面来讲,名誉就是他人对我们的价值的评价;从主观方面来讲,名誉就是我们对他人评价的忌惮。
塞尼加说过的:“一个人越是卑劣、可笑,就越喜欢中伤他人。”
实际上,除非被侮辱的人立刻用鲜血来消除这种侮辱,否则它就会永远真实有效。亦即,如果被侮辱的人对这种侮辱持容忍态度,那么被侮辱的人(被人们看作“荣誉之士”)就成为侮辱者(也许是一个最卑劣的人)所说的那样了。这样一来,他就会被“荣誉之士”所鄙视,人们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他,比如有他出现的所有社交场合人们都会拒绝参加等。
还有比这种侮辱严重得多的事,因为仅仅想到它就会让人毛骨悚然,就连提起它也要请所有信奉骑士荣誉的人加以原谅,它是世界上最恶劣的事,比死亡和诅咒还要可怕。那就是一个人抽另一个人嘴巴子,或者对他进行殴打。动手打人是十分可怕的,它会彻底毁掉被打之人的荣誉。用流血可以恢复其他破坏荣誉的行为,但是只有将对方杀死才能彻底恢复被动手打人毁掉的荣誉。
任何粗鲁的行为都是从人的动物性产生的,因为做出粗鲁的行为就说明精神力量和道德争议的斗争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于是用身体力量的交锋作为代替。
骑士荣誉的根本原则却是不正确的。两个同样不惧怕任何事情的人在面对其他并不重要的事情时,其中更聪明的那个人会进行让步,同意保留相互之间的分歧。
如果一个人对每一句冒犯自己的话都急于压制,害怕被别人听到,那么这个人的自我评价一定不太高。所以,在面对毁谤和侮辱时,一个真正有自尊的人会泰然处之;就算做不到这样,他也会用自己的智慧和修养来压制怒气从而保全脸面。
也不再用报复来发泄内心的愤怒,亦即用暴力反击自己受到的各种不公正的待遇和野蛮行径——因为这种反击会使此类行为变得合法,——如果真能如此,那么以下观念很快就会被普罗大众接受:在受到言语侮辱的情况下,弱势的一方就是优胜的一方。
这样一来,人们就不需要和现在一样必须对侮辱以牙还牙才能使自己保持正确了。
打人一个耳光只不过是,而且永远都是人与人之间的肉体伤害,它能说明动手的一方有着更强健的体魄或者更灵敏的动作,抑或被打的人当时疏忽大意了;此外,并不能表示任何其他东西。
如果一个人不接受理智的话,就不得不接受棍棒。要是一个人没有钱可以用来交罚金,而且剥夺他的自由也没有什么好处——因为人们需要他进行工作——那么对他进行一定程度的体罚就是非常明智而合理的。
近期,许多国家的军队中都用睡板条床取代了鞭子抽打作为惩罚,虽然两者都会带来身体上的痛苦,但人们认为前者不会使受惩罚者的名誉和人格受到损害。 人们对这种错误观点的鼓励,助长了骑士荣誉的气焰,并且促进了决斗行为的发生。
恶棍们出于对警察和法律的忌惮已经不可能在大街上喊叫:“要钱还是要命?”与此相同,我们健康的理智也不应该允许我们的平静被恶棍打破,允许他们冲着我们大喊:“要荣誉还是要性命?”上流阶层的人应该卸下负担,不要听任他人的摆布,牺牲自己的身体和性命去为别人的粗野、愚蠢或者恶毒买单。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强力还是诡计在决斗中都起作用,因为击剑中的花招都很阴损。如果我认为在道义上理应杀死一个人,那么让杀死他这件事取决于我们双方哪一个更擅长射击或击剑,是非常愚蠢的;因为这样一来,对方很有可能反过来伤害到我,甚至杀死我。
哪怕是最高贵的事业所产生的影响也只是短暂的,而天才的作品却会世代相传,给人带来教益和愉悦。
级别越高、程度越深的作品,其作者就越少有这样的好运。塞尼加曾经这样谈论这一点,他认为,名声是随着成就而来的,但就像影子那样有时候在前面,有时候在后面。
通常来讲,名声来得越晚,存在的时间就越长,因为所有杰出的事物都只能慢慢成熟。好名声就像一株逐渐长大的橡树一样流传千古。那种很轻易就获得,但十分短暂的名声,只是成长快速的一年生植物;而虚假的名声则是长势迅猛,但不久就被铲除的杂草。
爱慕虚荣的国家喜欢经常念叨荣耀,并且毫不犹豫地把它当作动力来促使人们创造杰出的功业和伟大的作品。
名声只是次要的,只是成绩、贡献的表象和回音;而且值得称赞的事物比称赞本身的价值更高。
假如一个小提琴手得知:他的听众大部分都是聋子,只有一两个例外,而这些聋子在看到那一两个例外的人鼓掌时,为了隐藏自己的缺陷便也跟着摆动双手,那么这个小提琴手是否还会因为听众的掌声而感到高兴呢?甚或当他得知,那几个领掌的人常常被花钱请去为可怜的小提琴演奏家鼓掌加油!从中可以看到,为什么一个时代中的名声极少能流传后世。
如果一个人在生前就获得了能够延续到身后的名声,那么这种情况绝大多数都发生在他的老年时代。就算有例外也多见于艺术家和文学家中,而绝少出现在哲学家中。通过那些以著作闻名的人的肖像就能够证明这一点,因为这些肖像大部分都是在其主人成名之后才准备的:这些肖像描绘的通常是作者满头华发的老年形象,哲学家更是如此。
老年时代最好的安慰就是:我们把所有的青春都注入了自己的作品中,这些作品并不会跟我们一起衰老。
阿斯姆斯所说: 一个人只要去旅行, 就能讲故事。
出国旅行的人改变的只是周围的天气环境罢了,他们的思想意识并没有任何改变。
第九十二章 建议和格言
理性的人追求的并非快乐,而只是避免痛苦。
一切快乐的本质都是具有否定性质的,而痛苦则有着肯定性质的本质。
如果我们意识不到自己身体整体上的健康,而只是关注疼痛的伤口,那么我们就会因为这一小块伤口而失去了总体上的舒适感。与此相同,虽然各种事情的发展都合我们的意,但只要有一件事没有按照我们的意愿进行——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这件不如意的事就会进入我们的意识;我们就会总是想这件事,而忽略了其他更重要的、随了我们心意的事。
每一种快乐其实都是意欲受到的限制被消除后,意欲得到解放而产生的。因此,任何快乐持续的时间都非常短。
这条戒律告诉我们不应该把生活的愉悦和快乐当成追求的目标;而是应该努力避开生活中各种各样的灾祸。
“快乐只是一场梦,而痛苦却是真实的。”
“幸福的生活”实际上应该解释为“避免了很多不幸的生活”,也就是可以勉强忍受的生活。的确,生活并不是用来享受的,而是需要忍受和克服的。
我们不应该为了获取快乐而以承受痛苦为代价,就连冒着这样的风险也不行,不然我们就是牺牲了肯定的、真实的东西而换取否定的,所以是虚幻的东西。
愚笨的人试图在生活中寻找快乐,最终却发现自己上当了;而智慧的人则想尽一切办法避免灾祸。
“一个努力避免灾祸的人是有着明确目的的,而一个总希望获得优于自己所有的东西的人却是盲目的。”
我们必须控制自己对世界的期待和渴望,只有这样实现的可能性才更大。最可靠的避免不幸的方法就是不追求很幸福。
我们对幸福过分的渴求毁了生活中的一切,我们渴望的程度就决定了毁坏的程度。如果一个人抛弃了过分的期待,在自己拥有的东西之外不再渴望更多,那么他就能平安顺利地生活下去。”(
许多奢华和辉煌只是虚幻的外表,就像歌剧院中作为陪衬的装饰物,重要的内部却空无一物。
尚福尔有过很精妙的言论:“我们所谓的社交——聚会和沙龙——是一场可怜的、糟糕的戏剧;它无聊透顶、令人厌烦,只依靠机械、服饰和包装来硬撑。”
想要知道一个人幸福与否,我们不应该问他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乐事,而应该了解他有什么烦恼和忧心事;因为使他烦恼的事情越少、越不重要,那他就越会感到幸福,因为如果我们连非常微小的烦恼都能感觉到,说明我们的状态很舒适、安宁——身处不幸之中的人是无法体会到这些小事的。
我们要自我提醒不要对生活过多要求,因为这种做法会扩大我们幸福所依赖的基础。基础越大,在其上建立起的幸福就越容易坍塌,因为遭遇变故的可能性增大了,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变故。幸福的基础与楼房建筑的基础正相反,不是越大越牢固。所以,最有效的远离巨大不幸的方法就是根据我们自身的能力和条件,尽量使自己对生活的要求降低。
通常情况下,人们最愚蠢的行为就是过分地为将来的生活做打算——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做打算。为将来筹划第一个要保证的是能够长寿,但只有很少的人得享天年。
这种错觉使我们从人生的起点向前望去,生活仿佛无边无际,但当我们走到人生的终点回头凝望时,却发现生命异常短暂。诚然,这种错觉也有一定的好处:因为如果缺少这种错觉,人就很难创造出伟大的事情。
当旅行者走近景物进行观察时,看到的形状与他从远处所见的不一样;景物好像随着旅行者的走近改变了形状。我们的愿望就与此类似。
我们既不应该总为将来考虑和打算,也不应该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永远都要记住:现在才是唯一真实和确定的;相较而言,将来的发展总会与我们的预期有所出入,就连过去也和我们的记忆有所不同。总而言之,无论是将来还是过去,都没有看上去那么重要。
歌德那句美妙的诗“我从来不寄希望于任何事情”实际上是说:人只有摆脱了各种期望的可能性,回到赤裸、冰冷的存在本身,才能够体会到精神安宁,而这正是构成幸福的基础。
一个人如果想要享受现在,以至于享受整个人生,精神安宁是不可或缺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应该铭记今天只有一次,永远不能重来。然而我们却想象,今天又会在明天再现。实际上,明天是另外一天,也只出现一次。我们忽略了每一天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无可取代的组成部分;而只是把一天当作生命的概念之下包含的东西,就像一个集合概念之下包含的单个事物一样。我们在遭受病痛、困顿时,每每想起以前未遭受疾病和苦痛的时光就会突然生出羡慕之情——那些美好的时光就像我们没有珍惜的朋友,就像已经失去的天堂。
当我们健康、快乐时,就应该铭记这样的时刻,这会使我们对现在的好时光更加珍惜,更加懂得享受。但是,这些美好的日子总是被我们不经意地度过了,只有当不幸真的到来时,我们才会怀念和渴望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我们满脸愁容,很多快乐的日子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地品味就过去了,直到后来生活变得艰难、愁苦的时候,我们才徒劳无功地悲叹那些消逝的好时光。我们不能这样做,而是应该对每一个能够忍受的现在倍加珍惜,包括那些我们忽略掉的最平淡的、任由它过去,甚至想要赶快打发的日子。我们时刻都不能忘记:这一刻的时光瞬间转变成了过去,从此,它就在我们的记忆中封存,闪耀着永恒的光芒。等到将来,特别是那些痛苦煎熬的日子来临时,我们的记忆之幕就会拉起:这一刻的时光就成了我们内心向往和怀念的对象。
所有局限和限制——甚至精神层面的——都对我们的幸福有所增益。这是因为我们的痛苦程度与意欲受到的刺激程度是成正比的。我们清楚,痛苦具有肯定性质,而幸福则具有纯粹否定的性质。
需要注意,就像为外在生活奔忙会打扰我们的研究工作,剥夺精神生活必不可少的安宁和专注一样,长期进行精神活动也会反过来使我们应付嘈杂、繁复的现实生活的能力降低。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可以暂停精神生活,这对我们应对现实生活有所裨益。
毕达哥拉斯总结出来的规律与我此处的建议是一样的: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一天的行为逐一进行仔细的检查。一个人如果沉迷于世俗事物或放纵在感官享乐之中,只是随心所欲地生活,从不回顾已经过去的事,那么他对生活就没有详细、清楚的思考,他的感情是混乱的,思想也在某种程度上杂乱无章。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一些事情和情境在当时对我们有影响,但很久以后,或者时过境迁之后,我们就再也想不起当时被这些事情和情境所激发出的情绪和感觉了;但是那些对这些事情和情境产生的看法和意见却记忆犹新。后者是当时的事情和情况的结果和表述,是对那些事情和情境进行测量的标准。所以,我们应该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值得回味的时刻记录和保存下来。记日记会对此大有裨益。
一个人只有在独处时,他才能完全做自己。一个不喜欢独处的人,是对自由缺乏热爱的人,因为一个人只有独处时才能获得自由。社交聚会中的拘束、干扰无法避免。它要求人们做出牺牲,一个人的个性越是独特,让他做出这样的牺牲就越难。
娱乐、闲聊和其他社交乐趣都暗含巨大的、无法弥补的灾祸。青年人首先需要学习的就是忍受孤独,因为幸福和安乐就是从孤独中产生的。
西塞罗曾说:“如果一个人完全依赖自己,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存在于他自身,那么他不可能不幸福。”
柏那登·德·圣比埃曾说过一句非常有道理的妙语:“节制社交活动能让我们的心灵平静。”所以,如果一个人早年间就习惯并且喜爱独处,那么他就等于得到了一座金矿。
这些杰出、卓越的人和其他人之间的共同点只存在于人性中最丑恶、最卑劣,也就是最庸俗渺小的部分;后一类人集合起来形成了群体,由于他们自己缺少低到前者的高度的能力,所以他们仅剩的选择就是将优秀的人拉低到自己的水平
那些在老年时代仍然和青年时代一样热衷于世俗人群的人,都是智力和素质低劣而平庸的人。
在那个已经不再适合他们的青年群体中,他们显得啰唆烦人;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也就是让别人能够容忍他们而已。但在此之前,他们可是很受欢迎的。
带着一部分孤独走进社会人群中,学会在人群中保留一份孤独。为了做到这一点,他要学会不要把自己的想法立刻跟别人说;此外,也不要对他人的话语过于认真。他要减少对他人的期待,不论是在道德方面还是在思想方面。他应该用淡然、冷漠的态度对待他人的看法,因为这是最有用的培养令人称赞的宽容的方法。
社会人群就像火堆一样,聪明人会在与火堆隔着一定的距离来取暖,而蠢笨的人则会离火堆过近;后者在被火堆烧伤后,就一下子躲到寒冷的孤独之中,对那灼热的火焰怨声连连。
他们害怕别人通过他们遭到的灾祸推测出他们的过失。
所有已经发生的事,都是无可避免的必然事件。
没有惩罚和教训就没有进步
正因如此,不适合在晚上的时候思考那些严肃、特别是不愉快的事。这类事情最好在早上思考。因为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体力上的工作都适合在早上进行。早晨相当于一天中的青年时代:所有事物都是明亮、清新和轻松愉快的。
我们在看到某个东西时,很容易这么想:“啊,我想要拥有它!”因此,我们感到缺了什么东西。实际上,我们应该时常抱有这种想法:“啊,如果我失去了某个东西那会怎么样啊?”——我是说:有时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我们会如何看待我们失去一个曾经拥有的东西。的确,我们应该这样看待所有我们的拥有之物,不论是财富、健康、朋友、妻儿、所爱之人,或者马匹、爱犬等。原因在于,我们通常只有在失去了一样东西之后才会懂得它的可贵。
更多地想一想可能出现的各种不利情况,反而对我们有益。因为这样做首先会迫使我们采取一些措施来进行防范,此外,如果预计中的不幸没有发生的话,我们就会收获意外的喜悦。
与我们有关系的各种事件各自发生,没有次序,互不关联,差异巨大;它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和我们有关。正因如此,我们在考虑和处理事务时,就应该同样地干净利落,千万不要纠缠不清。所以,我们在处理某件事的时候,要先抛开其他事务,在合适的时间里为一件事感到担忧或愉悦,而不考虑其他事。
如果一个人具有高贵而深刻的思想,那么就不应该让琐碎的私人事务和低级的烦恼将他的精神思想全部占据,导致他无法进行高贵而深刻的思考,因为这样做就实实在在是“为了生活而破坏了生活的目的”。
我们应该为自己的愿望设限,控制我们的欲望和愤怒,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世界上很多东西都令人艳羡,但只有很少的部分能够归我们所有,与此相比,我们会遭遇很多的灾祸。
亚里士多德说过:“生命在于运动。”显然,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的肉体生活需要不停地运动;而内在的精神生活也需要通过思想或者行动进行不停地运动。以下事实可以证明这一点:一个缺乏思想的人无所事事时,就会打响指,或者敲打手边的随便什么东西。换个方式来说:我们的生命本身是不断变动的,所以,我们无法忍受完全的静止不动,因为这会导致可怕的无聊。人应该对这种运动冲动进行调节,这样才能使我们获得的满足更合理,因而质量更高。所以,对于我们的幸福来说,需要我们去从事某样活动,比如制作或者学习某种东西。一个人的能力需要得到施展,而且他希望看到施展能力得到的结果。在这一意义上,制作或完成某样东西,无论是篮子还是一本书,都可以让我们感到很大的满足。当我们看到正在从事的工作不断取得进展,而且最终做完时,可以获得一种直接的愉悦感。不论是创作艺术品、写作文章,还是进行手工制作,都会让我们感到快乐。诚然,我们做出的东西越高贵,我们得到的快乐就越强烈。在这一点上,那些具有卓越禀赋,而且认识到自己具有创作内涵丰富、和谐连贯的巨著的能力的人,无疑是最幸福的。
这类人在自己的一生中都具有一种高级的兴趣,这种兴趣为他的生活增添了一种其他人都没有的趣味。因此,普通人的生活与之相比都是寡淡无味的。
我们可以清楚地认识到我们本性之中暗含的根本上的非理性。
这个意大利人一直想象断头台的图像。因为如果认罪的话,那么断头台就是他的命运。因此,他经常大喊:“我看到你了!”后来他才对这句话的意思进行了解释。
会感到劳累的只有进行随意运动——也就是由大脑发号施令的运动的肌肉,而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而运动的肌肉,比如心脏,就不会感到劳累。
有许多伟大的思想家和学者年老之后就会智力减退,像个孩子一样,甚至会出现精神问题,就是因为忽视了我强调的这一要点
他人不合我们的心意,阻碍我们的行动,但是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由一种从他们本性中产生的严格的必然性导致的,就像必然性导致了物体活动一样。因此,为了他人的行为而大发雷霆就像和一块我们在路上碰到的石头生气一样愚蠢。我们对人们的最明智的态度就是:“我不要改变他们,而要利用他们。”
这一点首先可以解释为什么平庸的人通常人缘很好,总是能够轻易找到关系很好的朋友。这些人真是诚实、正直而可爱啊!但是,那些杰出卓越的人却正与此相反;他们越是出色,这种情况就越明显。
每个人都无法看到自身以外的事物——我是说:每人都只能在他人身上看到与他自己相等同的东西,原因在于人只能用自己的思想智力去认识和理解他人。
我们也会懂得:我们在与那些蠢笨的人打交道时,只有采用避免与他们交谈的方式才能让他们了解我们的智慧。诚然,许多人来到社交场合时,就像一个舞技高超的舞蹈家来到一个舞场,但里面全都是瘸子——他能和谁跳舞呢?
总的来说,我们对他人精神思想水平的要求降得越低,我们受人欢迎的程度就越高,而且,我们必须发自内心,而不是虚情假意地降低要求,不能是因为容忍,因为容忍来源于鄙视。
大多数人都无法脱离主体的“我”,根本上来讲,他们唯一感兴趣的东西就是他们自己,此外别无其他。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听到别人的话立刻就能想到自己,哪怕是无意的一句话,只要与他们稍有关系,他们就会把全部的精神和注意力投入进去;这样他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解谈话的客观内容了。
别人话语中的卓越见解、格言警句和优美之处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但对于那些可能使自己脆弱的虚荣心受伤的话——虽然两者之间的关系十分间接而微弱——以及所有能暴露出他们在意的自我缺点的谈话,他们却非常敏感。他们就像被踩到爪子的小狗一样敏感而脆弱
一个具有正确见解的人与那些受到蒙蔽的人们在一起,就像一个人的手表指示的是正确的时间,而整个城市中的钟楼指示的时间都是错的,正确的时间只有他才知道。但是这并没有任何用处。所有人都按照错误的时间行事,就连那些明知这个人的手表指示的时间是正确的人也是如此。
通常来讲,如果我们拒绝一个朋友借钱的要求,我们并不会失去这个朋友;但是如果把钱借给他,我们反而更容易失去这个朋友。
如果一个人认为比起他需要我来说,我更需要他,那么他就会立刻觉得我欠了他什么东西;他就会试着获得补偿,把欠了他的东西要回去。只要我们对对方没有要求,不依赖他们,并且让他们认清这一点,我们就能在与他们的交往时占据优势。正因为如此,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我们都要让他们感觉到对我们来说他们并非不可或缺。这样做对友谊有益。确实,我们在与大多数人打交道时,如果偶尔表现出轻微的轻视态度,并不会产生什么危害;反而会让对方更加珍惜这份友谊。
不尊崇别人的人反而会被他人尊崇
如果我们缺乏经验,那就只能对事情进行先验的判断。通常情况下,实际经验是无法与先验知识相提并论的。那些平庸之辈的先验知识就是从自我出发的对问题的看法;但那些杰出卓越的人却并非如此。正因为这样,他们才和普通人格格不入。当他们用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去揣测他人时,得出的就会是不准确的结果。
的确,每个人都天生具有摆弄五官,伪装成自己心目中的模样的能力。一个人完全按照自己的个性来制作自己的面具,因此,这面具与他本人十分贴合,具有极强的欺骗性。当需要讨他人欢心时,他就会戴上面具。他人的面具不过是一层油布罢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应该注意的是,不要给予刚认识的人过高的评价。不然,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会失望和羞愧,甚至招致不幸。
原谅和遗忘意味着对我们得到的宝贵经验的遗弃。如果一个与我们交往或有关联的人表现出一些令人不悦甚至生气的行为,那么我们就要扪心自问:这个人拥有的价值,值得我们情愿忍受他的行为吗?因为这种行为肯定会继续发生,甚至程度会更加严重
一个人能够忘记一切,但他唯一不会忘记的就是他的自我和本性。性格是绝不可能改变的,因为人的所作所为都依据一条内在原则;按照这条内在原则,一个人在同样的情境之下永远都只能做出同样的行为,而不可能做出其他事。
所以,与已经断绝交往的朋友重新恢复关系是很软弱的;我们最终会为这种软弱付出代价,因为只要时机成熟,这个朋友就会再次做出当初导致绝交的事。只不过,这一次他会更加胆大妄为,因为他已经暗暗认定对于我们来说他是不可或缺的。对于那些已经被我们解雇又重新聘用的庸人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根据相同的原因,如果情况改变了,那么就不能指望一个人做出和以前一样的行为。
如果我们想知道一个人在某种假设的情境中会是怎样形式,那我们千万不要听信他的许诺和保证。原因在于,哪怕这个人许下的诺言和保证都是发自真心的,但他实际上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因此,只能通过思考他准备进入的情境,以及这种情境和他的性格之间存在的冲突来推测他的行为。
我们应该将这些人的特性当作单纯的认识材料,当作人的某种特性的标本记录下来。就好像一个矿物学家偶然发现了某种矿物的标本那样。
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但总体而言,像我已经说过的那样,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罪恶:野蛮人之间人吃人,文明人之间人骗人,这就是所谓的世道。国家及其目标在国外和国内都设置有武器装备——这些难道不是为了防备和制止人们行不义之事吗?
伏尔泰曾说:“一切战争都是抢夺罢了。”德国人应该铭记这一点。
无论一个人假装具有勇气、机敏、学识、智力,还是说大话冒充情场高手、富翁、地位很高的人还是什么别的,这种冒充行为都可以说明:这个人所冒充的就是他所缺乏的,因为如果我们真的具有某种品质和优势,我们就不会故意显示和炫耀它——只要我们想到自己拥有它就已经很满足了。
马蹄铁之所以发出声响是因为少了一个钉子。
我们可以藏愚守拙,但却没有理由假装卓越。我们应该明白:就算人们还没搞明白一个人想要伪装成什么样,就已经知道他在伪装了。第三个原因是,伪装无法长期持续,总有一天面具会被揭开,“任何人都不能一直戴着面具,人的天性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就像一个人承担着自己的身体却对身体的重量毫无察觉,但在搬动别人的身体时却会感到重量一样,一个人对自己身上的缺点和恶习可能视而不见,但却会看到他人身上的这些东西。所以,人人都要把他人当作自己的镜子,从镜子中可以看清自己的缺点、恶行和其他坏处。
品性高贵的人在青年时代认为:人们之间首要的交往,以及通过这种交往产生的人际关系是理念性的,换言之,这些关系的基础是人们在气质、思维和兴趣方面的一致性。直到成年之后,他们才明白这些交往和关系是现实性的,也就是说它们的基础是某种物质利益。
一个人的自身越是丰富,就越难以忍受世俗常规的安排,脱离世俗人群的愿望也就越强。
无论如何,我认为人们的那些表面态度还不如一条诚实的狗摇尾示好更有价值。
人们之间的许多关系都是以各种被隐藏起来的自私动机为基础的,但在这样的关系中有时也能找到一丁点真正的友谊。
我们总能在我们最好的朋友遭遇的不幸中发现某种不会让我们不悦的东西。
虽然我们不愿意承认,但朋友之间距离太远或者长期不见面都会使友谊受损。如果很长时间不见面,就连我们最好的朋友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变成抽象的概念;我们对他们的关心也因此越来越理性,甚至这种关系最终只成了一种惯性。反之,我们总是会对那些朝夕相处的人,就算是宠物,保持强烈的深刻的兴趣。人的本性是这样受到感官的控制。
朋友们都说自己是真诚的,实际上,真诚的是敌人。因此,我们应该把敌人的指责、批判当作逆耳忠言,并且通过这些更好地了解自己。
患难之交真的非常少见吗?正相反,只要我们和什么人做了朋友,他就患难并且向我们借钱了。
要是一个人误以为通过展示自己的智慧和思想就能获得人们的喜爱,那他肯定是个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年轻人!实际情况正与之相反:大部分人只会厌烦和憎恶那些表现出智慧和思想的人;而且以下原因还会使这种厌烦和憎恶增强:感到厌烦和憎恶的人想不到什么理由来抱怨这些情绪的原因,他们甚至不得不隐藏起这些原因,不让自己发觉。实际情况如下:要是一个人感觉到交谈对象在智力上具有优势,那么他就会认为:对方一定也察觉到了自己在智力上的不足。这是他在缺乏清楚认识的情况下暗自下的定论。
格拉西安说得没错:“只有用最蠢笨的动物的皮将自己裹起来,才能获得别人的喜爱。”表现出聪明才智就等于间接指出了他人的愚蠢和无能。
如果一个人本性庸俗,那么他在面对一个本性高尚的人时,就会产生抵触心理,而这种心理产生的原因就是忌妒。我们可以发现,最能够使人感到快乐的莫过于人的虚荣心,但是只有通过和别人进行比较才能获得虚荣心的满足。
因为人相比于动物的优势就体现在这一方面。所以,如果一个人将这方面的优势体现出来,特别是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来,就是十分冒失、无礼的。这样一来,人们就在刺激之下进行报复,抓住机会对这个冒犯者进行侮辱。
因为通过侮辱他人就可以从思想智力的范畴来到意欲的领地,而每个人在意欲方面都是同等的。因此,财富和地位可以在社会上得到人们的尊敬和喜爱,但精神优势却永远无法得到这样的厚待。可
每个人都会按照天性接近能够让他获得优越感的东西,就像本能地靠近阳光或者炉火一样。那么,对于男人来讲,这种东西就是具有低劣的精神素质的人;对于女人来说,就是不如自己漂亮的人。
一个长得还可以的姑娘对一个长得丑陋的姑娘的欢迎是那么热情!
通常来讲,在男人中,愚笨的人会受人喜爱,而在女人中,长得丑的人会更受欢迎。这些人轻易就能得到善良的美名,原因就是,人人都需要为自己的喜爱找一个借口,用来自欺和欺人
长得漂亮的女子永远都无法获得同性的友谊,甚至连普通的女伴都没有。
我们信任他人,告诉别人自己的秘密,通常是因为我们的懒惰、自私和虚荣。懒惰是我们宁可相信他人,而不愿自己去发现、观察,保持警惕;自私是因为想要谈论自己而告诉别人一些秘密;虚荣,是我们总是谈论令我们骄傲的事。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希望他人给予我们对他们的信任以尊重。
不过,我们不应该为他人的不信任而愤怒,因为这种不信任体现了对真诚的尊重,也就是说,体现了这种真诚的观点:诚实非常罕见,所以,我们不得不怀疑是否真的有诚实。
礼貌的言行就像假币一样,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小气、吝啬地使用假币,聪明人则会非常大方。
如果我们对自己的价值和尊严没有过分地关注,也没有因此而拥有不相配的高傲;而且清楚地明白每个人是如何在内心看待和评价他人的,那么,在受到别人的侮辱时我们就不会感到愤怒——侮辱就代表了对他人的轻视。
如果一个人表现得粗鲁、没有礼貌,那他就像脱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出现在人前。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人会像大部分人一样表现得可怜而难堪。
我们不应该以他人为标准评判自己应该做的和不应该做的,因为每个人的处境、关系都不一样,而个性上的差异也会使人们对事情采取不同的处理方式。
此外,我们在和他人交谈时,不要想纠正别人,虽然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原因在于,冒犯和得罪他人很容易,但是想要进行弥补却是很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们无意中听到别人的谬论而感到气愤,我们就应该把这些话想象成喜剧中两个傻瓜的对话。这个事实很久以前就被证明过了:如果一个人来到人世间义正词严地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教导人们,那么他能够全身而退就已经非常幸运了。
如果一个人想要让自己的观点获得别人的信任,就应该冷静地、语气平和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因为一切激烈的情绪都是从意欲中产生的,所以如果情绪激烈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这一观点就会被人们看作意欲的产物,而非认识的结果,因为认识拥有冷静的本质。
要是我们对一个人有所怀疑,那么和他交谈的时候就应该假装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因为这样他就会变得胆大妄为,有恃无恐地说谎,最后自己揭穿了自己。但是,如果我们发现这个人的言语透露出了一部分他隐藏起来的真实情况,那我们就应该假装不相信他的话。这样一来,他由于受到了抵抗的刺激,就会调出更多的真实情况来应战。
:“所有不能让你的敌人知道的事,都不要告诉你的朋友。”“要是保守一个秘密,那这个秘密就是我看管的囚徒;如果不小心说出了这个秘密,那我就成了这个秘密的囚徒。”“沉默之树会长出安宁之果。”
我们让那笔被骗走的金钱花得十分值得,比任何其他钱花得都要值,因为我们用这些钱直接买回了聪明。
全部人生智慧的一半都包含在“没有爱也没有恨”这句话中;另一半智慧则包含在“不要说话也不要相信”中。不过,对于这样一个需要严格遵循这些规则的世界,我们当然是避之不及的。
我们可以用礼貌的态度和友好的声调对很多人说出冒犯的话,同时又能避免直接的危险。
人生中的各种事件就像万花筒里的景象一样,每次转动都能看到不一样的画面,但实际上,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同一个万花筒。
我们的所有功劳和业绩在运气的恩赐面前都是徒劳无功的。
命运负责洗牌和发牌,而我们只能出牌。
我们一生中所做出的重大决定和主要行为,所遵循的与其说是我们对错误的清楚认识,毋宁说是某种内在冲动——可以把它叫作本能,它是从我们本质的最深处产生的。
我们很容易对自己不公正,但事情的真相总会大白。只有幸运地活到高龄的人才能够对自己一生中的功过是非进行主观和客观的评判。
一个天生注定要做出一番伟大事业的人,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在内心中暗暗地感觉到了这种未来。于是,他就像忙碌筑巢的工蜂一样努力实践自己的使命。
我们千万不能忘记时间的作用,以及事物转瞬即逝的本质。因此,我们看到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时,就要立刻清楚地想到它的反面。也就是,在富贵时想到困顿和不幸,从友谊中想到反目成仇,在天气晴好时想到风雨交加,从爱想到恨,从信任、问心无愧想到背叛、心怀愧疚等,反之亦然。这样一来,由于我们遇到所有事都会进行深刻的思考,不容易上当受骗,所以我们真正的人世智慧就得到了永久的增长。
所有急切而不愿意等待的人都是它的受害者。想要迫使正常、适中地行进着的时间加快脚步,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因此,我们一定要避免欠下时间巨额的高利贷。
2019/10/24 发表想法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我们最好不要为某件事过喜过悲,首先,这是因为万事都在改变,其次还因为我们对有利和不利之事物的判断是虚假的。因此,差不多每个人都曾为了一件事而悲伤难耐,但后来这件事却被证明是一件大好事。又或者,那些曾经让我们欢欣鼓舞的事,后来却使我们痛苦万分。
通常来讲,如果一个人在遭受不幸和灾祸时,能够沉着镇定的话,那就说明他深知人生中会遭遇无数巨大的灾祸;因此,他认为自己的遭遇不过是万千苦难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而已。
不幸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如果我们镇定地认为它是有可能发生的,那么我们就可以事先从各个方面把不幸的程度和范围考虑清楚,这样一来,最起码它就是清晰的和有限度的。当不幸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们就不会受到过大的影响。但是,如果我们做不到这样,而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遭遇灾祸,那么被吓到的头脑在最开始就无法准确判断突如其来的灾祸的程度和范围,由于自己没有准确的判断,这一灾祸就显得难以估计,至少会显得比实际情况更严重。
想要沉着冷静地接受我们遭受的不幸和灾祸,最好的方法就是相信这一真理:“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是必然发生的。
我们可以把那些细小的、时刻干扰我们的小小灾难用来自我练习和锻炼,那么我们最起码就不会在安逸中丧失了承受巨大灾祸的能力。
“面对邪恶不要退却,而应该英勇无畏地与它对峙。”(维吉尔语)
哪怕这件事情有危险,但只要它的结局仍然没有成为定论,只要还有可能使结局变得更好,我们就不能胆怯和犹豫,而应该奋勇斗争,就像只要能看到一小块蓝天,就不能对天气绝望一样。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人生的各个阶段
如果一个人缺少符合他年龄的神韵, 那么他就会拥有他那个年龄特有的各种不幸。
所以,很多孩子都具有直观而认真的目光。拉斐尔在描绘天使形象的时候,特别是在西斯廷圣母中的天使像中,就巧妙地使用了这种目光。这就是我们的童年时代充满了快乐,我们对童年的回忆总是充满眷恋的原因。
任何事物在作为客体,也就是单纯作为表象而存在时,全部都是充满喜悦的;但是如果这些事物作为主体,也就是在意欲中存在时,却都变得令人痛苦和悲哀了。
只有在四十岁之后,一个人超凡的智慧,哪怕是最伟大的精神智力才能够在言谈中体现出优势,杰出的精神智力在许多方面都要胜过成熟的年龄和丰富的经验,但前者却始终无法取代后者。
从年轻人的角度来观察,生活就是没有尽头的未来;但是从老年人的角度来看的话,生活就成了短暂的过去。
只有一个人生活了足够长的时间之后,也就是当他年老时,才会懂得生活极其短暂。对于年轻人来说,时间的行进速度是很慢的,所以,在最初的四分之一的生命中,我们不仅非常快乐,而且还觉得时间最为悠远。因此,这段时间给我们留下了最多的记忆;在需要的情况下,一个人对这段时间的事情的讲述要比对中老年期的事情的讲述多得多
有时,我们认为自己在怀念某个遥远的地方,但实际上,我们所怀念的只是我们在年轻而充满活力时在那里度过的时光。我们被伪装成空间的时间欺骗了,只要再旧地重游我们就能知道自己上当了。
对于生命力这方面来说,我们在三十六岁之前就像靠利息生活的人:今天花的钱明天就赚回来了。但是,一过三十六岁,我们就像开始依赖本金生活的人。这种情况刚开始出现时并不明显,花掉的钱大多又能赚回来,微小的财政赤字不会引人关注
人在变老时,对财富的执着和渴望就会越来越强烈。
人生的前四十年是一本书的正文,而后三十年则是对于正文的注解。
令人奇怪的是,只有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我们才能够获得对自己、对真正的目标和方向,特别是对我们与他人以及这个世界的关系的正确的认识。我们接受了自己的位置——虽然并不是绝对,但通常来说,这一位置要比我们之前预计的低一些。
我们通常认为青年时期是幸福的,而老年时期则是悲惨的。如果情欲能够给人带来幸福,那么这种说法就是正确的。青年时期,情欲使我们备受煎熬,感受到的痛苦大于快乐,而老年时期,情欲冷静了下来,人们不再受到它的折磨,因而得到了安宁;随后,人们便获得了一种沉静思索的气质。
我们的意识越受到认识的主导,我们就越幸福,只要清楚这一道理:任何快乐的性质都是否定的,而痛苦的性质却是肯定的,那么我们就能够明白情欲并不能使我们获得幸福。我们年老之后,不应该由于快乐的缺失而进行抱怨。因为,只有当一种需求得到缓解时才会产生快乐之感。
老年人则相信传道书中的一条真理,那就是一切都是虚空。他们深深地懂得:所有坚果里面都是空心的,无论他们外面包裹着怎样的金衣。
对于老年来说,贫穷是十分不幸的。如果能够摆脱这种不幸,而身体又能保持健康状态,那么这样的老年时期就可算作相当不错、能够忍受的生活了。人们对生活的首要需求就是舒适和安逸:所以,与年轻人相比,老年人更重视金钱,因为金钱是已经丧失的体力的替代物。